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09-30 09:58:33
轻舟
题记:一个人的离去,那么凛然,就在至情至盼之念动,最是相聚之佳时。于是,思绪似雨,纷纷而无序。
人间的深情,总需一些天然的凭证,来安放那些无以名状的牵挂。那天上的月,尤其是圆满时的月;那人间的节,尤其是秋凉时的重阳,便是先民与时光共同遴选的、最沉静也最恒久的两种。它们一静一动,一盈一缺,仿佛命运的隐喻,照见我们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也映出生命本身的轮廓。
月圆,是宇宙一次温柔的许诺。它那清辉,公平地洒向每一条窗棂与每一处远道,将千山万水都融进一片澄澈的梦里。这圆满的光辉,抚慰着人间的别绪,也悄然成为我们情感的底色。苏东坡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之所以能穿越千年,正因它点破了圆满背后的真谛。然而,月的诗意远不止于此。在张若虚的叹息里,月是“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的永恒见证;在李白的酒杯中,月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孤高伴侣。这轮月,早已不单是天体,而是一面高悬的明镜,映照着人世所有的悲欢,让我们在个体生命的局限里,依然能窥见一种宇宙性的和谐与安宁。
生命更常态的底色,或许是那月缺时的清寂。重阳,便是在这万物开始敛藏的秋日,对“缺憾”本身的一次庄重体认与积极回应。它不营造虚幻的团圆,而是引领你登高、临风,直面“逝者如斯”的时间与“遍插茱萸少一人”的空间。王维那“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慨叹,其力量正在于这份对孤独的坦诚。在这里,情感并非沉浸在缺憾中哀叹,而是升华为一种清醒的担当,即便深知故园难归、旧时光阴难再,依然要在秋山的最高处,完成这场精神的仪式。茱萸的辛香,在此刻便不只是驱邪的旧俗,更像是对凛冽现实的一种清醒品味,如同我们品味一杯黑咖啡或苦丁茶,其滋味并非为了取悦舌尖,而是为了确认清醒的存在。它让我们领悟,人间至情,并非总要填满所有的空缺,有时,它恰恰是懂得如何与那份空缺并肩而立,并依旧深爱这个残缺而美丽的世界。
于是,月圆与重阳,便如生命哲学的一体两面。月圆,是我们对“永恒”与“圆满”的乡愁,一种静默的凝望与内敛的祈愿;重阳,则是我们向“流逝”与“残缺”的致敬,一种主动的奔赴与坚韧的承担。东西哲思在此交汇: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揭示宇宙的流变不居;而重阳的登临,恰是在这永恒的流变中,以人的意志确立一个精神的坐标,是向时间洪流投去深情的一瞥。这其中蕴含着东方“向死而生”的智慧,正是在认识到生命有限与孤独本质之后,对此刻的珍视、对联结的渴望才变得如此真挚而有力。
那千年不变的月,与那世代履足的山,共同为我们诠释着人间至情的深邃。它是在注定的离散中,对团圆抱有的不灭信仰;也是在认清孤独底色后,对人间烟火产生的无尽眷恋。或许,那份“至情”就藏在至亲等待游子归家的目光里,藏在知己跨越山海送来的一句问候中。 每一次抬头望月,都是一次对心灵故乡的短暂回归;每一回提步登高,都是一次对个体生命力量的确认。就在这圆了又缺的月光下,在这年复一年的登临中,这份最朴素也最深刻的力量,便悄然超越了有限,触到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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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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