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爽爽绿豆芽

    2025-09-29 16:47:28

文/赵光

收了绿豆,父亲着手培育豆芽菜,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找一只破旧的篾制箩筐,洗净后,铺上一层薄薄的细沙,这是绿豆生根发芽的“产房”。母亲从木柜的塑料袋里抓出几捧绿豆,放入水桶里浸发。

发胀的绿豆被父亲均匀地撒在细沙上,盖上木盖。让绿豆在黑暗的环境中发芽拔长。不见光的绿豆芽会更鲜嫩。种下去后,父亲却不去理会绿豆的生长情况,反倒勾起了我们强烈的好奇心:黑乎乎的箩筐里,绿豆真能长出芽来?

第二天清晨,父亲揭开木盆,给绿豆浇水。这时,我们终于见到黄中带绿的叶芽,矮矮密密的,布满了箩筐底。洒完水,木盖又严严实实地合上,让豆芽”逆境生长”。

每天,父亲总会按时给绿豆芽浇水,除此之外再没有给予特别的呵护。我有些不理解,一粒小小的绿豆怎么有那么大的能量,不浇肥,只喝水,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日子里,挺拔成半尺来高的绿芽,且根根竖立,密密匝匝挤满一箩筐。看来,每一个弱小的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芽菜已快长到箩筐口了,父亲顺手扯出几把,放进了竹篮里,交到母亲手中:“今天中午,炒盘豆芽菜。”父亲的话里,有欣喜,也有期待。多日来,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希望绿豆芽快快长。偶尔也会忍不住揭开盖子,偷偷打量着绿豆芽的生长情况。

豆芽除了根部粘有沙子外,茎秆洁白如雪,头顶几片黄中带绿的细小叶片。母亲细心地切去带沙的根部,将豆芽菜放入盛水的菜盆,水里便漂浮着一些绿豆空壳,经多轮清洗彻底淘去了瘪瘪的豆壳。豆芽菜捞入篮中,沥干水后透着一股子清爽劲儿。

灶膛生火,大锅炒菜。在我看来,柴火灶台的大铁锅煮饭烧菜,特别具有仪式感,烟火气浓郁。后来改为燃气灶烹饪,总比柴火灶少了些味道 ,或许是灶泥的气息,或许是木柴的清香。火燃锅热,母亲倒入猪油。凡青菜、豆芽菜用猪油炒制,油光清亮,风味纯正。凝成团的白色油脂在锅中化开,待七八成热时,将篮子倾倒,小半篮豆芽倾泻而下,簇拥着奔向铁锅,滋啦声顿起。母亲抡起锅铲,快速翻动。芽菜水分足,遇热易萎缩变软。刚才挤满了一锅的生芽菜,在滚热的铁锅中立即紧缩成一团,盘根错节。

加入食盐和味精,继续翻炒,使调料充分融入豆芽菜中。片刻之后,母亲着手出锅装盘,没有犹豫,也无迟钝,右手翻飞,一道裹着油香、色泽清亮的清炒豆芽菜呈现在我们面前。

我们早就用粗瓷碗盛好了米饭,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张方方正正的木桌前,静待美食新鲜出炉。母亲将豆芽菜端上桌时,几双筷子齐刷刷地伸向菜碗,狂风卷草般夹起一筷子,狼吞虎咽起来。父亲见状,叮嘱道:“慢点吃,莫卡了喉咙。”又说,吃豆芽菜不能像牛嘴拖稻草一样,一吃一大把,囫囵吞枣。得少夹一些,慢慢地嚼,细细地吃,真切感受豆芽菜的细嫩、清爽和甜润。我们放慢速度,夹一小口豆芽菜,细嚼慢咽,还真的品出了它清纯、爽脆的滋味。

吃着豆芽菜,我不由得想到了母亲采摘绿豆的场景。母亲肩背蛇皮袋,躬身在绿豆地上,踩着轻盈的碎步,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双手配合,在枝叶间采收一个个黑色的豆荚,动作柔和而轻快,眼神坚定而专注。绿豆是她的孩子,从播种到采摘,她倾注了自己一腔无私的爱。我们总说母亲有偏爱,对待绿豆一类的作物温柔可亲,却对我们的教育严厉有加。母亲不作解释,仍爱着她的作物,也对我们播撒着阳光雨露,直至我们长大成人。我这才知道,母亲的爱深沉如水,不着痕迹。

“少发呆,快吃哦。”母亲的声音把我拉回桌前。看着母亲被岁月侵袭而布满沧桑的脸庞,针刺一样的伤感从心底涌了上来,我差点落下泪来。

豆芽菜是青黄时节的“救济菜”。夏末秋初,暑气蒸腾。菜园里绝大部分时令菜从繁茂走向衰败:黄瓜藤在盛夏就没落了,被父亲连根拔掉;长豆角履职尽责大半个夏天,渐渐枝枯叶萎;茄子树也老去了,结出的茄果小如鸡蛋;西红柿早就退出了季节舞台,扔弃在了菜地的角落里。放眼菜园,仅有丝瓜、冬瓜、苦瓜、南瓜、辣椒不甘沉沦,死死地坚守,想等到秋天再来一次逆袭“菜”生。因此,豆芽菜在菜园荒季应运而生,登上餐桌。这当然源自于父亲的精明。

当豆芽菜已成为日常的主菜时,还有不少邻里愁眉苦脸,对着母亲无奈说,没菜吃了,只能用晒干的菜对付一下。这时,母亲会扯上几把豆芽菜送给邻里,让他们感激不已。母亲是个实在人,打个哈哈说,邻里邻居的,互相照应是应该的,谢什么谢。引得邻里也一阵哈哈大笑。这质朴的画面,常常在乡下上演,亲切而温暖,令人感动。

一箩豆芽菜可以吃上三五天。不待这茬豆芽菜吃完,父亲又用另一只箩筐,播下了新的一茬绿豆。

清清爽爽的绿豆芽哟,是青黄时节的慰藉,是舌尖上的清欢,更是周公塘日子里,藏不住的烟火与温情。

责编:何婷

一审:何婷

二审:丁伟

三审:瞿德潘

我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