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湖南客户端 2025-09-05 11:08:17
文|张咸
周末的一个午后,我与朋友一行采访传统手工农特产品加工厂,当迈入成品房间时,一股温润的豆香便裹着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排排青灰色坛子整齐列队,像艺术品,阳光漫过窗棂,将坛子镀上暖光。坛口微敞,隐约飘出的酱香,像一段藏在时光里的故事,正等着被人轻轻揭开。
接待我们的是老板兰兰,知道我们前来参观,她很高兴,站在货架边,指尖朝向坛口,说起这霉豆腐的手艺时,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要亮。她说:“这手艺是我的太奶奶传下来的呢。”
初见兰兰,最先被她脸上那抹慈祥的笑容打动,不是刻意的客套,而是带着温度的亲和力。其实,兰兰温和的笑意下,藏着一颗敢闯敢拼的创业心。
她掀开一只坛子盖时,一股醇厚的香气漫了出来,酱香绕着桌边的人转了一圈,豆腐透着瓷白的润色,裹着浅红的酱料,在罐底静静卧着,细腻的料粉,像藏了某个时光的秘密。她介绍说,这是今年正月亲手做的霉豆腐,如今已腌足半年多时间,恰是滋味最浓的时候。今日正好,尝一尝岁月酿成的香。
说话间,兰兰已把竹筷摆好,把装霉豆腐的罐推到桌中央,我就忍不住伸手:“先给我来一块!看这油亮亮的样子,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笑着用竹筷夹起一块递过来:“急什么呢,人人有份,够你们吃。不过这霉豆腐,刚入口才最鲜。”
我赶紧送进嘴里,刚嚼两下就眼睛一亮:“嚯!这口感真是绝了,又嫩又弹,咸味儿刚到喉咙,还藏着点辣劲儿,最后居然还有点点回甜!”
对面的王诗人放下茶杯,也伸了筷子:“听你说得这么香,我也得尝尝。这霉豆腐看着就地道,表面那层白霜,一看就是正经发酵的。”
我打趣他:“王诗人,李白斗酒诗百篇,你尝了霉豆腐,就要当场来几句?”
“你还别说,这味儿真能激活灵感,等会儿吃饱了,我就给兰兰写一首《霉豆腐赞》。”王诗人嚼着豆腐笑着说道。
旁边的刘老师也夹了一块,慢慢品着点头:“我尝到的不只是咸与香,还有点‘慢’的滋味。现在快节奏的日子里,能吃到这种手工做的霉豆腐,就像把时光放慢了似的,透着股匠心的温情。”
没一会儿,罐里的霉豆腐就见了底。李老师擦了擦嘴角,赶紧对兰兰说:“老板,等下给我装几瓶!我带学校去,让同事们也尝尝这个好味道。”
兰兰正擦着桌上滴的酱料,抬头看着满桌人笑着:“要的就是这个劲儿!这霉豆腐啊,一个人吃是解馋,大家一起抢着吃,才更像过日子,热热闹闹的,才有滋味儿!”
我跟着点头:“说得对!下次我还来,带着家里人一起,跟你讨教讨教霉豆腐的做法!”
初闻兰兰的名字,是从朋友的电话里。说她是个不怕苦的女人,揣着一股子活力扎进手工农特产品的市场里。白天,太阳把柏油路晒得发烫,她却能顶着烈日,要么骑着小电驴给客户送货,要么背着样品去拜访客户,汗水浸湿了衣衫也不歇脚。到了夜里,别人都已歇息,她的屋里还亮着灯,在灯下一遍遍梳理经营方案,把白天遇到的问题、学到的经验逐条记下,熬红了双眼,也从没有听她喊过一声累。
“把热情变行动力,把活力变闯劲”。朋友这句话让我记住了兰兰,记下她的电话,还特意加了她的微信。直到今天,我终于寻到她的手工工坊地址,才真正懂了这份闯劲背后的底气。
走进加工房间,作坊房间里飘着腐乳发酵后的温润香气,坛口的红布在穿堂风里轻轻晃了晃。她指着一排排整齐的容器介绍,这里能加工新鲜的水产品,将刚从湄江捞起的鱼虾做成风味鱼干、虾酱。但她最拿手的豆制品系列,从嫩滑的豆腐到喷香的豆干,再到那次让我回味无穷的霉豆腐,每一步都透着手工的细致。另一边的酒坛里,正酿着新一批米酒,掀开坛盖,醇厚的酒香便漫了出来。
我们坐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兰兰指着桌上一盘大大的霉豆腐说,这不长霉的霉豆腐,成了我手工传统加工的“招牌菜”。我初学做时,母亲在旁手把手教:“豆腐要选老些的,切方块时刀要稳,酱料里的盐和酒得按比例来,多一分太咸,少一分易坏。”那时不懂,只觉得步骤太烦琐,直到看着豆腐在罐中一天天变化,从紧实的块状变得软嫩,从清淡的豆香酿成浓郁的酱香,才忽然懂了:这哪里是做霉豆腐,分明是在熬煮岁月,是把对生活的用心,一点点揉进了方方正正的豆腐里。
她说,“霉豆腐特别之处就是不长霉,偏就讲究个不长霉的巧劲。”兰兰的叔叔李明德先生擦了擦嘴角,指尖还留着霉豆腐的咸香,开口时,话中带进了一段旧时光。“这做霉豆腐的手艺,是我奶奶传下来的。”他声音轻缓,像在拂去岁月的尘埃, 说这话时,桌上的罐子还敞着口,飘着淡淡的酱香。我仿佛看见旧日的院落里,奶奶牵着年幼的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奶奶说,不管多难都要挺住,要把日子过下去。后来把目光落在自家磨好的豆腐上,竟琢磨出了一条营生的路,做霉豆腐。
那时哪有什么精巧工具?奶奶把豆腐切成方方正正的块,摆在竹筛上晒太阳。冬日的风刮得紧,她的指尖冻得通红,却还是仔细调整着豆腐的位置,让每一块都能晒到太阳,按祖辈的法子慢慢控干水分。没有现成的酱料,她就自己配:花椒、辣椒、盐,一样样称好,又从院里摘下晾干的桂花,揉碎了掺进去。“加了桂花,能多些暖意,吃着也更有滋味。”李明德先生说,眼里满是对奶奶的念想。
调好的料在石臼里捣得细碎,没有精确的刻度,每一种调料的分量,全凭着奶奶的心细记在心里。最难的是控制温度,那时哪有什么恒温箱?奶奶就把装了豆腐的陶罐挪到灶台边,白天守着柴火,一边做饭一边留意罐身的温度;夜里睡不安稳,总要起来摸一摸罐壁,怕温度低了,豆腐坏了;又怕温度高了,香味走失了。
就凭着这样一双巧手和一份执着,奶奶竟琢磨出了“不长霉的霉豆腐”技艺。奶奶当时靠这些罐罐,换些米粮和针线,把孩子养活,把家里的日子撑了起来。可以说,醇香的霉豆腐是奶奶用汗水换来的。
我仔细听着李明德先生讲的故事,只见他眼里闪烁着光芒,仿佛奶奶从远方来到他的身旁。此情此景,霉豆腐引起了我的感慨,我笑着说,未曾想过,你奶奶为贴补家用创下的手艺,会跨越一百年,现在成为很多家庭餐桌上的美味。所以我要说,这一碗,盛着的不只是特有的鲜香,更是你奶奶的坚韧,还有一段时光的沉淀,还有藏在烟火气里的最朴素也最动人的生活力量。说了这话,突然的一场阵雨便淅沥淅沥地响着,仿佛想从窗外飘进来,嗅一嗅霉豆腐的香味。
我忽然有点不解,当众问起兰兰,“时代在前进,你的传统手工也要与时俱进啊,怎么不搞几台自动化机器呢,这样可以提高产量。”
兰兰想了一下,说,“自动化机器快是快多了,可哪能摸出豆腐的软硬度?哪能掌握调料的分寸?人们爱手工产品,爱的不是粗糙的质感,而是每一道纹路里的精细,每一次打磨中的专注。”
我忽然想起巷口的老面店,店主揉面时手腕的弧度,是机器永远复刻不了的温柔;想起我外婆曾经做的酸菜,坛口那层油纸的褶皱里,藏着岁月沉淀的匠心。如今的日子快得像按下了倍速键,自动化生产线能批量产出整齐的很多产品,却产不出手工里的温度与心意。
就像这霉豆腐、火烧豆腐、油炸豆腐……加工师傅的手温、坚守与细心,都融进了豆腐的肌理里。 原来,在快节奏的时代里,手工产品早已不只是一件物品,它是我们与过往的联结,是心底对“用心”二字最朴素的向往。一批坛中的霉豆腐还在慢慢培味,就像那些坚守手工的人,用耐心与热爱,在岁月里酿出最动人的味道。
这霉豆腐有一份藏在烟火里的匠心,在兰兰未来的规划里,这不长霉的霉豆腐,将成为豆腐系列的经典之作,将彰显着霉豆腐创新融合的无限活力。
一坛坛霉豆腐啊,在涟源市石马山街道竹檀社区的时光里,静静地散发着独特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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