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年贵 石门县融媒体中心 2025-08-11 10:58:16
◼杨年贵
橘香暗渡,青珠初悬。溽暑漫过田埂的当口,壶瓶山已悄然撑开翡翠屏风——十万亩葱茏吞吐着泼天的浓翠,将燥热滤成沁骨的风。土家阿妹的银铃笑在峡谷荡开回音,夯歌忽从垭口滚落:“嘿嘿嘿,把漂流的筏子撑起来!”峡谷里立时漾开摆手舞的旋流,蓝印花布裙裾扫过青石板,溅起三棒鼓的铿锵。长桌宴中央,铁架上腊肉滴落的金油,“滋啦”一声烫在箬叶糍粑上,那晃动的油斑里,映着吊脚楼斑驳的木窗影,也漾着渫水奔涌的碎浪。待夜色四合,非遗的光影便在渫水生态文化广场跳跃起来,打铁花的金焰撕裂墨绸,风火轮旋舞如曳流星,映亮了每一张沉醉山野的脸庞。
白云山
白云山巅,茶香与雾霭痴缠。阿婆掌心托着微微打颤的茶青,城里姑娘指缝漏下的碎芽,星星点点沾在蓝布帕上。“要像哄崽崽那样揉哟!”拭汗的帕角掠过,茶香便混着山野林间自然的清芬,丝丝缕缕沁入肺腑。赤足踏上青石板,凉意倏地钻透脚心,石缝间几片风干的橘皮蜷曲着,在足底泛出陈旧的暖黄。老茶树下,研学少年的诵诗声惊飞了山雀:“云推渫水叩龙门,山歌沸作茶汤声——”雀儿衔着嫩芽落向晒匾,匾旁堆满常德美协丹青妙手们的速写:画中的白云山从氤氲茶雾里探出头来,漫山的青翠被水汽浸润,洇染出一片沁人心脾的凉意。新设的竹茶席间,城里人学着摊青、揉捻,指尖缠绕着新叶的鲜香。
幽谷至深,珙桐舒展白羽,红豆杉的浓荫下,金裳凤蝶敛翼栖于古茶枝。忽地,一串清亮的童音打破林樾的宁静——青山溪畔,提网兜翻石的孩子们溅起水花,小桶里,不甘就擒的螃蟹徒劳地挥舞着铁钳。不远处壶瓶山大峡谷,漂流筏正乘着渫水的激浪俯冲而下,溅起的惊笑撞碎在悬崖飞瀑轰鸣的水雾间。东山峰的民宿木牌早已写满“客满”,山腰草坡上,帐篷却如繁星般散落,织成一片临时的家园。篝火噼啪燃起,护林员手电的光束定格溪边岩石:“瞧那痕新鲜的爪印!云豹昨夜刚来饮过水。”众人屏息,似能触到那神秘生灵残留的体温。正待细问,烤串的油星“滋啦”溅入炭火,腾起的孜然香热烈地裹住了穿林的山风。仰首,银河垂得极低,星芒几乎擦亮帐篷的尖顶,城里的孩童伸出小手,第一次懂得“手可摘星辰”并非虚言。
东山峰
暮色沉沉浸透望月湖,荷香便丝丝缕缕缠住了吊脚楼的铜铃。阿妹将橘灯系上竹筏尾,灯芯裹着“荷花借我许心愿”的纸条,顺水流打旋。竹篙一点,惊起的银鲦撞碎满湖星斗,霎时搅动了半湖碎银。火塘边,腊肉的浓香在柴火的舔舐下愈发醇厚,阿婆摇动青钱柳穿成的长寿签,絮语如烟。东山峰飘来的歌声渐响,露营者围着篝火,踏着古老的拍子摆手成环。北溪河畔,红外相机刚录下林麝优雅的蹄痕,陶瓮里的糯米酒便“咕嘟咕嘟”唱起歌,仿佛正与穿林的风,密语着晨雾中遗落的那只采茶篓——篓沿噙着露珠的嫩芽,恰是白云山寄给都市的一枚碧绿信笺。
壶瓶飞瀑泻寒玉,漂筏穿云碎碧天。
夜宿东峰星触瓦,晨餐松露鹤分烟。
茶禅初醒揉青处,篝火新燃摆手筵。
莫笑山中消一夏,归来已是十年仙。
月出东山,满湖橘灯应和着渫澧情歌悠悠晃荡:“橘灯亮透渫澧岸,游子归期不用算!”粼粼光斑漫至浅滩,停泊的竹筏披一身清辉,恍如散落的银铃。一位澧县口音的老者指着脚边水桶乐道:“这壶瓶山,可不就是咱常德人的后花园?周末油门一踩,两个多小时便能遁入这片清凉!”桶里,几只不甘寂寞的螃蟹正叠作一团,探头探脑。石门,已然成了都市人心照不宣的“第二故乡”。
真正的清凉,是壶瓶飞瀑砸出的七彩虹霓,是白云山茶尖凝着的欲坠清露,是南北镇龙门出水的碎金波光。它绝非空调房里的困守,而是山风浩荡穿林之际,与天地交换的那一口通透——如渫水绕着苍翠山峦,不疾不徐,将嶙峋礁石皆酿成风景;似一枚茶芽在沸水中苏醒,不慌不忙,将岁月微涩舒展为喉底回甘。
夹山碧岩湖
最深的眷恋,是盛夏里,故园山水为你存留的那一脉沁骨荫凉。它让倦游的灵魂终于敢慢下来,慢成橘园枝头一枚青果,对着阳光静静积攒甜意;如漂流筏头那簇无畏的浪花,纵然撞上巉岩,也要迸溅出清亮的欢笑。这“清爽一夏”,原是石门以亿万年溪涧为釜,采撷壶瓶峰巅的云絮为引,熬煮的一剂涤荡尘嚣的醒魂汤。它洗去了钢筋森林烙下的燥热,更让每个风尘仆仆的旅人豁然彻悟:那永恒的清凉,不在远方紧闭的方寸之间,而在故土始终为你敞开的、那扇直通山水的轩窗——窗棂内,有夯歌撞碎云海,有茶烟漫过檐角,有银铃摇落星子,更有一颗永远滚烫、默默守望归程的初心。
(作者供职于石门县融媒体中心总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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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石门县融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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