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泛舟惹巴拉

周金标新湖南客户端 2025-07-12 21:22:42

文/周金标

入夏的武陵山腹地，闷热如同笼盖下来的蒸锅，使人透不过气来。然而待到惹巴拉河边，轻舟一叶，早候着将我们载入那翡翠铺就的河流中去。一登舟，水面上的风便迎面扑来，霎时间凉意从脚底漫到发梢，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呼吸，我心中热燥尽消，恍如被无形之手拂去尘灰，整颗心都成了沁在井水里的莲子。

船行于河上，水色如绿玉，清澈见底，舟身轻轻滑过，荡起的水纹缓缓漾开，如揉皱的绸缎，又似低语般悄然消逝。水面上，两岸的青山树影倒悬其中，浓绿与天光相映，游鱼在倒影里穿梭，宛然在天空里游动一般。几座转角楼临水而立，灰瓦木楼，飞檐翘角，在水中倒影里重新生长，随着水波摇曳，恍如悬于半空里。舟行影动，楼阁便微微晃漾，倒像是古楼自己活了，正于水波中漫然起舞。

岸边巨石上苔痕斑驳，古树盘踞，枝叶相覆，结成浓荫，将阳光筛落成碎屑。绿荫之下，更觉幽凉，冷气似乎从深岩中透出，直沁入骨头。偶尔，树丛深处传来不知名鸟儿的鸣啭，一声两声，便跌入水中，化为水底隐约的碎音。这时，不知从何处飘来土家山歌，声音清亮婉转，是土家汉子和土家姑娘在远处唱罢。歌声如烟似雾，袅袅升入树梢，又飘落水面，终与桨声、水声相和，在河谷里荡漾起回音。

船行渐深，暑气早已被远远抛下。船桨轻点水面，水花溅起微凉，沾在手臂上如露珠清凉。岸上偶见土家转角楼，檐下悬挂着晾晒的土家织锦，布上图案若隐若现，有如水波荡漾，在风里轻轻摇曳，似无声诉说。舟过处，水面倒影被轻轻揉碎，楼影树影纷乱如织，复又缓缓归于平静，又清晰映照出岸上的世界。

小舟在水上轻轻摇晃，如摇篮一般，载人缓缓向前漂去。水声潺潺，树影婆娑。此刻，我仿佛也成了这山水的一部分，舟行其中，人亦消融于其中，恍然忘记了尘世喧嚣。舟下流水悠悠，舟上人亦悠悠，舟上舟下，已然浑然一体了。

舟至河心，稍作停泊，我仰首望去，但见天空被青山切割得湛蓝深邃，白云如絮，缓缓掠过凉亭桥顶。四周如此寂静，只有流水在耳畔低吟浅唱，水声不歇地流淌，似在低低讲述着亘古的往事。一时之间，万念俱息，我仿佛被这清凉彻底浸透，随水漂荡，随云浮游，随山静立，在这翡翠的河道上，把自己也划成了一尾鱼。

岸边的转角楼渐远，终于没入山影。而水上的凉意，却已沉入心底深处，留下清凉的印痕。

作者：周金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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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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