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刘月娥:合适的距离,才是彼此的温热带——话剧《温暖的味道》

  湖南文联   2025-07-07 09:0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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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适的距离,才是彼此的温热带——话剧《温暖的味道》

文|刘月娥

在北纬37度的黄河岸畔,塬底下村以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与赤道恰到好处的距离,造就了显著的昼夜温差与充沛光照,成为孕育优质苹果的温床。这“合适的距离”,不仅是苹果生长的黄金法则,更悄然隐喻了话剧《温暖的味道》的核心哲学命题:人与人、观念与观念之间,如何找到那份恰如其分的“温热带”。

作为一部聚焦中国“三农”问题的现实主义力作,《温暖的味道》将镜头对准了乡村振兴这场继脱贫之后更为深刻的变革。其核心冲突,是守护土地的老辈农民与现代知识青年之间观念的激烈碰撞,生动勾勒出一幅乡村变革的浮世绘。农业学博士孙光明(刘昊然 饰)作为驻村第一书记,怀揣新技术与新品种,回到阔别二十载的故乡,面对的却是乡亲们对几近绝产的三十年老苹果树的固执坚守。与此同时,一位研究生毕业的女大学生渴望返乡建设,却遭遇父母以“不愿孩子重蹈覆辙”“步己后尘”为由的强力阻挠——他们以爱之名,将自身未能实现的都市愿景强加于子女,甚至为她铺好省城婚嫁之路。她那句“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预设好的有什么意思?”掷地有声,道出了新一代的自主意识。图片

《温暖的味道》虽剧情质朴,却蕴含着深刻的哲学思辨。剧中苹果的意象被赋予了多重象征意义。新品种苹果的培育成功,正如新思想在乡村的扎根,需要“合适的距离”——北纬37度独特的光热条件。这“距离”的浅层含义是地理纬度,其深层隐喻则是人际关系的亲疏分寸。孙光明与郝凤仙的冲突,源于生存环境造就的观念差异;老辈经验与青年创新的碰撞,呼唤着人们用发展的眼光看世界。剧名“温暖的味道”更耐人寻味。郝凤仙为维系邻里表面和气而选择隐忍,这是她的“温度”;孙光明在情与法之间,理解、尊重郝凤仙为村庄付出的三十年心血,依然以合情合法手段让村民获得应有的赔偿,这是他的“温度”。图片

情与理的博弈构成了戏剧张力的核心。塑造了一个坚强隐忍、突破性别藩篱、以“钢铁手腕”收回税款、赢得多项荣誉的新时代女性——郝凤仙。她以强悍果敢打破了乡村陈规,但其信奉的“人情世故”却也带来了强力反噬。面对邻村为了自身利益发射“驱云防雹”炮弹,导致塬底下村遭受严重的冰雹灾害,损坏了苹果树的行为,她情愿选择私下和谈,那句“我习惯了讲良心的日子”,导致了三年来邻村的持续破坏,无形中助长了对方的戾气。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新任驻村第一书记孙光明,他主张依法惩处邻村的恶行。人情世故这把双刃剑,在此刻展现出它的两面性。郝凤仙基于“人情世故”的权衡与孙光明坚持“依法治理”的立场,构成了全剧最核心的戏剧冲突,生动展现了科学治理、法治治理在乡村推进的现实图景。这种张力之所以不显说教,源于创作者将生活与艺术完美融合的功力,而最终消融冲突的黏合剂,正是两位书记对乡土那份共同的赤诚之心。图片

那么,何为合适的“温度”与“距离”?话剧并未给出标准答案,而是以孙光明意味深长的话语留给观众无尽思考:人与人的距离,如同苹果树与赤道的距离。过度的亲近,可能导致“审美疲劳”甚至毁灭;过度的疏远,则无法建立深度连接。世间美感与深度关系,往往存在于一种克制的“合适刻度”之中。孙光明面对郝凤仙与村民的强烈反对,所保持的那份克制,正是在等待新事物破土而出的时机。最终,郝凤仙从省农研所带回新品种,女研究生种下的孙光明带来的新苗开花结果——这场“反转”的胜利,恰恰是“等待”与“克制”中酝酿出的“温暖味道”。“温度”在合适的距离中产生,“味道”在必要的克制中酿成。世事人情,莫不如是。图片

尽管话剧寄寓希望,但它也如实地映照出当下乡村的困境:人口流失、邻里温情不再、乡村日益萧索。剧中人对昔日热闹融洽“温暖味道”的深深怀念,蕴含着强烈的寻根意识与乡愁。一位村民哭诉:“以前有男人放鞭炮,现在,人都没几个,守着几棵老树”。孙光明说:“小时候只要敲开门,就会有热乎乎的饭”。这片用红枣和小米养育他的地方,承载着人们对逝去乡村的共同追忆,如同怀念永不再来的童年,都在追寻心底那份共通的温暖。

正如国家话剧院研究所宋保珍教授所言:“经常看戏剧的人不易得抑郁症。”戏剧的疗愈性,正在于观众在观演中悄然“代谢”了心灵的淤积。《温暖的味道》便是这样一部作品,它借助艺术的内省之光,引导我们理解生活的复杂,抚平不如意带来的创痕,在戏中寻找真实的自我,达到心灵的疗愈。图片

《温暖的味道》以其朴实的叙事、深刻的哲思和鲜活的人物,不仅剖析了乡村振兴的复杂肌理,更在“合适的距离”与“温暖的味道”这些看似简单的意象中,为我们揭示了关于相处之道、观念嬗变乃至生命状态的永恒命题。它提醒我们,无论是在乡土变革还是人生际遇中,找到并守护那份不灼不寒、滋养彼此的“温热带”,或许才是走近对方、抵达美好的关键所在。

 

责编:周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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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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