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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06-12 22:02:33
文丨宋谋万
公社秘书
应该是我十岁那年
公社统计社员资料
自身出错了
责令重新填表
找公社秘书盖章就完事了
那是个寒风凛冽的冬日
我衣衫褴褛
穿着没有后帮的破解放鞋
步行近二十里山路
到公社找秘书盖章
我战战兢兢敲门
回应等一会后
从门缝看见秘书在下象棋
脚下燃着彤红的炭火
我冻僵的双脚
可能比炭火更彤红
我遵循祖训
万万不要得罪领导
每半个时辰再敲门
三次后，门开了
秘书问我是哪个大队的
问我爹叫什么名字
秘书个子比桌子略高
但声调高过天花板
秘书嘴巴比酒杯略大
但口气大过酒缸
盖章后
我在刺骨的寒风中竭力奔跑
带着满身热汗
在天黑之前回到家里
因为十岁那年
因为盖一个公章
因为公社秘书不可磨灭的印象
因为刺骨寒风中一身热汗
我认为
自身学而优则仕的梦想
目不识丁的祖辈望子成龙的图腾
就是当上公社秘书
如今，我年入花甲了
跨越过天南地北
游走过上下东西
饱尝过世间百味
就是没当上公社秘书
我坚信
这可能是我毕生的遗憾
决不会是祖先的悲哀
七彩丹霞
画家，纵有千红万紫的颜料
描绘不了你的色彩
诗人，纵有千变万化的灵感
捕捉不了你的魂脉
小说家，纵有千言万语的故事
讲述不了你的经历
歌唱家，纵有千回百转的旋律
赞颂不了你的豪情
在无数次梦里
我是画家，我是诗人
我是小说家，我是歌唱家
在仅有一次的现实中
我是个狂妄的酒鬼
我认为自己醉酒的脸色
是山丹丹和映山红
我认为自己醉酒的血液
是沸腾的铁水和彤红胜火的江花
我认为自己醉酒粗犷的颜值
是骏马秋风西北
我认为自己醉酒温婉的气质
是杏花春雨江南
我始终不想到
在我生命中每个阴郁灰暗的日子
是你照亮了天边瑰丽的云霞
立夏，一阵雨
立夏，一阵雨
落在我曾经刀耕火种的枫溪村
我一字不识时
听同样一字不识的长辈的谚语
——立夏不下，犁耙高挂
就是说立夏这天
要是不下雨
全年就没有收成
不必耕种了
立夏这天
仅仅一阵雨
枫溪村的父老乡亲
就喜笑颜开了
就欢欣鼓舞了
电话微信传到四面八方
年近九旬的母亲
暴雨山洪，视而不见
电闪雷鸣，无动于衷
立夏这天，一阵小雨
就让我的电话
刀枪不入，油盐不进
一片忙音
母亲掐不断的电话
仿佛枫溪村百转千回没有尽头的田埂
仿佛枫溪村耕牛遍地
不知疲倦地犁耙
仿佛枫溪村青秧满田，稻花纷纷美景
仿佛枫溪此起彼伏诉说丰年的蛙声
最后一首诗
最后一首诗
是我在任时无瑕写诗时写的
最后一首诗
是我退休后有空写诗时写的
母亲一直对我说
我出生后，什么都好
就是说话太迟
家族亲眷都以为我是个哑巴
到如今
只怪我自命不凡
最后一首诗
我咿呀学语时
就用泉声鸟语吟诵了
只是没人听懂
最后一首诗
在我一字不识时
就用刀耕火种书写了
只是没人认识
最后一首诗
在我断文识字后
在我知书搭理后
在我血气方刚后
人们听见了、读懂了
仰慕了、陶醉了
可是，不是我写的
最后一首
在我退休后
有空写而不想写的时候
还要悖逆性情去写
只是
不要再发表
一生公之于众
一生袒露无疑
如同为自己留一点养老钱一般
留一点与生俱来的隐私
责编：廖慧文
一审：廖慧文
二审：易禹琳
三审：杨又华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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