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临武寻梦：穿过心门的桃源诗行

2025-06-09 11:26:38

李忠兴

湘南临武的晨光，总爱往青石板缝里钻。南宋年间便扎根于此的石门古村，此刻正浸在熹微里——老墙根的野蔷薇落了半瓣在洗衣妇的木盆，捣衣声惊起檐角麻雀，扑棱棱掠过爬满青藤的马头墙。我踩着苔痕斑驳的巷道前行，忽闻潺潺水声自村旁竹影深处漫来，那是溪水衔着满溪碎金，正流向夹岸桃花深处。

涧水悠悠生碧草

溪水是会梳妆的。岸边长满剑叶般的菖蒲，随波晃出细碎的影，偶尔勾住一片飘落的桃瓣，便托着它漂向青石板砌成的溪埠头。初遇桃花时，不过是岩畔斜出的三两枝，粉白花瓣沾着朝露，像未及擦净的胭脂。待绕过半座爬满紫藤的“龙宫民宿”，眼前忽然铺开数百米花径——两岸桃树交颈而立，花影落在水面，被游鱼啄食时碎成满溪云霞，连水底的鹅卵石都染了淡粉，恍若谁把春天揉碎了，泡在这一湾流水里。

石门古村

溪径在石山脚下拐了个小弯，岩石间豁然露出半扇黝黑的洞口。这便是石门村得名的“通天岩”，洞口上方的巨石横亘如门楣，缝隙里垂落的藤蔓织成绿帘，风过时晃出细碎的光。迈入洞口，凉气裹着草木香扑面而来，脚下的溪水忽然清冽，叮咚声在洞壁间回响。洞顶钟乳石千奇百怪：有的垂成流苏状的“石幔”，像仙人的帷帐；有的聚作莲台，凝着水珠闪如碎钻——亿万年前的地质运动，竟在此造就了一个藏着时光密码的洞天。

连理树

通天岩爱心桃造型的“心门”

沿洞径深入，忽觉前方光影变幻。转过一道石桥，岩壁间竟嵌着个巨大的“爱心桃”——逆光下的洞口轮廓恰好成桃形，边缘岩石纹理如岁月勾勒的花边，藤蔓从桃尖垂落，被阳光染成金边，衬着洞内钟乳石的青灰，似一幅天然的《桃夭图》。若有情侣牵手立在桃心处，身影便镀上柔光，背后是洞外摇曳的树影，脚下是潺潺溪水，天地在此收束成温柔的括号，将烟火与清梦轻轻拢住。乡人说，这是“心门”，唯有走过连理树的相守，方能在此叩开彼此心扉——原来山水早懂情事，早把“心有灵犀”雕成了可触的模样。

桃花源洞口外小溪与民宿

跨出心门的刹那，天地忽然铺开画境：四面环山的盆地里，梯田泛着新绿，如层层叠叠的翡翠；桃林如红云漫过山脚，葡萄园牵起后山的青黛，远处杉树林掀起绿浪——这不正是“土地平旷......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的桃源？洞内“步步生莲”“寿星寿桃”的钟乳石与洞口“心门”相映成趣：从“连理相守”到“心门相契”，再到“桃源相栖”，原是山水为有情人铺就的三重诗行。

暮色漫来时，心门在晚霞里幻成暖红剪影。古村灯火次第亮起，倒映溪面如碎星闪烁。风穿过连理树枝叶，带来桃花甜香与农家炒茶香——这方被时光偏爱的土地，从不是隔绝尘世的幻梦，而是把人间温情嵌进了山水肌理：连理树是岁月的相守，心门是缘分的叩问，桃花源是烟火的归处。就像洞内“寿星寿桃”钟乳石，原是山水写下的祝辞：愿每段相牵的缘分，都能穿过岁月幽微，在彼此眸中寻到属于自己的春天——那里有溪水清浅，有桃花漫山，更有一粥一饭的温暖，与一朝一夕的长情。

归途经过村口，老人们坐在连理树下话家常，孩童追着落英跑过青石板路。远处通天岩洞口，仍有情侣牵手穿过“心门”，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原来世间最动人的风景，从来不是孤绝的奇观，而是携一人手，听溪水吟哦，看桃花落肩，让每一步足迹都浸着彼此的目光——如此，便是走进了山水为证的“桃源”，走进了时光不败的人间清欢。

责编：张思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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