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副刊·悦读|既隐隐作痛,又慢慢疗愈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06-08 09:34:50

王三川

在机不离手、人人读屏的时代,掩卷阅读似成一道难见风景。由于内心的某种执念,我执着于做一名闻着书香阅读的人。万物关联皆因缘,人与人如此,人和书亦如是。近日,有幸结缘龚曙光先生新作《寓言之岁》,一口气读罢,受益匪浅,从中既受到了纯美的熏染,又得到了哲思的震撼,既隐隐作痛,又慢慢疗愈。

笔随心遣,身心同在。整本书作者始终以柔软且坚劲、赤裸且隐晦的笔触,讲述“我”与自然、与社会、与时代、与芸芸众生的深度纠缠。出入之间,作者乐观但不狂傲,悲观却不绝望,在无数次纠缠、对抗、批判、反省中,始终保持着时时勤拂拭的清醒和文人、知识分子的良知良能。

读罢《寓言之岁》,我感知到纯粹自然之美。在书中,作者以赤子之心在广袤无垠、质朴纯真的自然里寻找美、感知美。《山里》写大雨过后的张家界,满山满谷都是湍急的流水声的盛大场景,“那是漫山遍野一场水的交响,是亿万把乐器、亿万个声部、亿万种节奏汇成的一曲宏大而细腻的旋律。”写山谷里的野花,“那花朵似乎不是在绽开,而是在爆炸,炸得漫山遍野,炸得眼花缭乱。”《冰雪劫》写大雪之美,“大雪瞬间淹没所有色彩……天地被一种极致简单和绝对纯粹的美所统治!”《一个人的桃花源》写老汤,“白天在水边,他能坐在那里,静观一只蜻蜓飞来飞去;夜晚在竹林里,打坐听自己的心跳,直到月明星稀。”信奉“山水启悟、习俗熏染”的作者,认为老汤的审美观、文化观,应该与其长期生活在桃花源有关。在《云卷云舒,自由自在——刘云〈十日谈:刘云自述〉序言》中写道,“寄情山水,热爱自然的人,每每动在身体,静在内心。静是其生命的一种能量。静能生定,亦能生动,动定之间,便有自然,便有自我,便有自由;便是哲学,便是艺术,便是人生……”从作者笔下呈现的大雪的洁美、桃花源的静美、张家界的绝美,可以看出其对自然之美之真之纯的痴迷、敬畏、珍视。

读罢《寓言之岁》,我感觉到自我确认之难。在书中,作者在盘根错节、深刻变化的时代里寻找“自我”、确认“自我”。“三叔的生命,只是澧阳平原上万千生灵中的一个;三叔的一生,只是六千年历史中逝者如斯的一瞬。”《城头斜阳》看似在写三叔的生命,作者其实也在反观自己的生命,似乎是一瞬、是蝼蚁。在这种微小的自我确认中,作者笔锋陡转,卑微却不悲观,“历史吞食不了三叔……真的历史,从来就不是文字所能记载的,她是护城河里淌不尽的流水,是夯土墙头烧不绝的野草,是平原上亘古如初、烧灼如火的斜阳,是古城池中前世来生流转不息的生命。”这种转折,瞬间赋予微小个人以洪荒之力,激励人前行。

《我究竟算不算是个湖南人——因〈天宠湖南〉兼问生长于斯的朋友们》一文中,作者自我审视、自问自答,理性确认湖南人的身份,“我突然觉得,湖南人不怕死,恰恰是因为他们把生命看得太重太重,他们不愿将生命消耗于庸庸碌碌、蝇营狗苟的琐屑生活,不愿将生命糟践于一单生意、一个官位的权谋心机,他们只愿将其珍贵的生命,奉献给自己认为最值当、最光彩的那件事。”紧接着,他再进一步追问湖南的先贤先烈,“他们追求的不是生活价值,而是生命价值!屈原开启的浪漫精神,不是一种生活的浪漫,而是一种生命的浪漫。别人的浪漫是为所爱牺牲某种生活,而湖南人则为所爱献祭全部生活。”“毋庸置疑,我们都是湖湘的子孙……然而,当你将这方水土、这脉文化,不是当作一种习性自然继承,而是作为一种人生态度和生命价值予以追求时,自省与修炼就变得必不可少。”这种把自己置于地理、历史上的湖南,来质疑、确认自己的身份,这种自问自答,身体力行,孜孜以求,体现作者作为湖南人的无上骄傲和无限责任。

读罢《寓言之岁》,我感受到强烈清醒之痛。在书中,作者以清醒之我在深邃的历史长河、未知之境中洞察复杂人性、反思人类困境、探寻未来出路。《山里》提到,当“人类自我确认、自我欣赏的景点越来越多,而自然遗存的景观越来越少”。作者焦虑到,“人类一旦失去对于自然的审美力,就必将失掉对于自身的审美力。”并一针见血地指出,“尊崇自然,敬畏造化,参悟天地,纵情山水,是不同文明的共同认知,也是物我关系的感性根基。”面对人人机不离手、被各种信息浪潮席卷的现状,作者在《罢读季》中审视到,“手机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不分晨昏将你往网上吸。群里的时间,打乱了自然的日夜更替;群里的信息,暗淡了生活的五光十色;群里的情绪,主宰了生命的喜怒哀乐。这一切唯一的意义,不过是实现了自己的在场感。身不能在场心在,这应该是多数人莫名其妙而不由自主的心态。”一语道破时刻被手机吸附的人群空虚、惶惑的内心肌理和内在逻辑。关于科技的作用、人类的未来,作者在《霍金十问试答》一文中深思到,“‘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只有善待自然,人类才能在地球上存活得更长久。”“我们面对未来,塑造未来,首要的是培育自己的物种意识,着眼于人类的共同处境,坚守人类共同的伦理。如果把科学和技术比作一头猛兽,那么理性和伦理就是驾驭这头猛兽的缰绳。”并深情呼吁,“人类,应该到了‘杞人忧天’的时候。”

《寓言之岁》中一段段深刻有力的文字,于我如当头棒喝,助我更好地认识自我、厘清人与自然、与社会、与时代的关系。好书不厌百回读。他日若再得闲暇,我将择一处属于个人的桃花源,沏一壶清茶,随着书中的文字开启一段美的旅程,享受一段哲思的妙悟。

责编:邓正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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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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