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06-07 10:20:25
付怡冰
湖南省话剧院出品、王峰导演的《沧浪之水》早已有多个重量级奖项傍身。观看小剧场版的《沧浪之水》,我感受到一种久违的锋利和真诚。在“黑匣子”里,演员与观众共同呼吸着,沉默地交流。我们看到了自己,我们和演员一样,成为了戏中人。
剧中主人公池大为研究生刚毕业工作,意气风发,一身傲骨,却因为一次大胆进言被“贬”。后因生活所迫,他放下了所谓知识分子的“自尊”,慢慢适应社会规则,最后成为厅长。不过,话剧《沧浪之水》绝不是简单的情节编排,而是挖掘一个人内在的冲突,展现理想与现实的永恒矛盾——这几乎是现代戏剧的母题。
现代戏剧力图展现人的困境与心灵的冲突。编导在舞台上用心打磨着人的爱恨嗔痴,而自身也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当池大为拿着话筒,在舞台上激情地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挣扎和委屈,那一刻,他好像不是痛苦的心灵分裂者,反倒像一个作秀的歌者。这样的编排让人心里掠过一丝对池大为的嘲讽。我喜欢这个瞬间。后来,在池大为百般无奈之际,在其他演员的辅助下,池大为被四面挂着面具的铁墙所围困,他的呐喊和无助犹如困兽,又如铁屋子里的呐喊,空号而无回音,直到自己戴上了那张面具。
《沧浪之水》里婴儿刺耳的啼哭声是池大为妻子董柳转变的开始。有了孩子,夫妻二人不再是“有情饮水饱”,住在逼仄的筒子楼,一地鸡毛的生活琐碎压得两人喘不过气来。董柳开始埋怨丈夫的无能,池大为却不以为然,他坚守着自己的原则,心高气傲,不愿随波逐流,错失诸多机会,但他信奉灵魂的高贵,坦然处之。然而,当儿子在狭窄黑暗的筒子楼中不慎烫伤,那刺耳的啼哭深深戳穿了池大为的心。在妻子的压力和忘年交晏老师的开导下,池大为最终向世俗低头。
池大为虽有不少难言之隐,然而他是幸运的。这种幸运却与另一个婴儿的啼哭相关。正当池大为决心改变,马厅长的孙子恰巧生病,孩子的啼哭声又一次充斥着整个剧场,护士们始终扎不进孩子的血管,众人手忙脚乱、十万火急之时,外号“董一针”的董柳上场,解决燃眉之急。由此,董柳获马厅长夫人青眼,池大为也踏上坦途。两场啼哭,证明无论是谁,生而为人,永远有无奈和软肋。而社会规则和人间现实,也悄然穿梭在这两场啼哭之间。
著名戏剧理论家林克欢在《戏剧表现的观念与技法》中写道:“戏剧思维大抵是一种隐喻思维……是想象力对真理的直接投射。”小剧场版《沧浪之水》的舞台只有六名演员,他们在不同场合下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每一个角色也戴着属于自己的面具。面具在这个戏里不断被重复与渲染,成为舞台上贯穿始终的意象。舞台上的薄纱,分割开两个池大为,一个低吟弹吉他,一个在舞台上彷徨四顾。薄纱后,也隐隐地透出皮沙发,一束顶光落下,孤独而庄严。正是在区隔与遮蔽之间,剧中人完成了各自角色的使命。
小剧场话剧《沧浪之水》对情节的处理也可圈可点。相较于大剧场版本,小剧场版对原著情节进行了大刀阔斧地删减。戏剧高潮的设置颇有弦外之音:当饰演老教授的演员随机让一名观众举起摄像机拍摄他时,老教授对着镜头,口诛笔伐地控诉着,舞台背景也投影出他愤怒的面容。表演结束,老教授让池大为签字声援。池大为犹豫了。主人公最终作何选择,舞台上并没有交代。不过当舞台重新亮起,后面的大屏幕提醒观众,池大为成了厅长。
主体剧情的戛然而止。戏的最后,身居高位的池大为走上舞台的高台,点亮了故乡的那盏马灯。他对着灯火,和父亲说着体己话。父亲和他留下的《中国历代文化名人素描》,对于池大为来说,曾是一座精神灯塔,象征着自古以来中国士人气节的精神。功成名就回归故里的池大为,显然是一个充满杂色的人物。但是小剧场版的《沧浪之水》展现了一个曾经纯净的灵魂和一场暴风骤雨般的心灵撞击,也许是想提醒观众,我们是否还记得面具背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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