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罗小培:童话与现实的叙事共生——评儿童文学《南村传奇》

文|罗小培
2017年,汤素兰出版了儿童成长小说《阿莲》。曹文轩先生在《阿莲》序言里,经由对作品本身的充分解读进一步精准概括了汤素兰的整体创作风貌与状态:“她在童话写作与小说写作这样两种不同的写作之间自然而然地游走,给我的感觉是,她的出入非常自由,并且操持起来同样都很娴熟优雅、游刃有余。无论写童话还是写小说,在她这里,其难易不过就是换频道而已,‘咔哒’一下写童话了,‘咔哒’一下写小说了。”曹文轩先生的这番话,无疑为读者深入理解汤素兰的儿童文学创作提供了宝贵指南。在此基础上,汤素兰又不断以突破自我、打破常规的创作刷新着读者与论者的感受。她在不久后的2018年出版的,富于中华本土传奇、民间童话的浓郁美学气韵的《南村传奇》,正是这样一种焕新的尝试。
《南村传奇》以故事套故事的结构,将民间传说植入现代语境。外层是现实世界,重点突出了在科学技术突飞猛进、城市化不断扩张的当下,现代人,尤其现代成年人,质疑想象、童话思维缺席、普遍倚重实用理性的精神现状;内层则是南村这一特殊地理空间及其中生长出的奇幻传说。两层故事经由生活在现实世界却仍然葆有童话信念的童话作家“我”和两位南村村民的车站偶遇、倾听与讲述形成连接和传递。两位南村人娓娓道来的“舍身石”“少年与蟒蛇”“狐狸女婿”“丁婆婆”四个独立而又关联的故事为“我”洞开了童话的所在,于是有了去南村的两年之约。两年后,种种出于自然不可抗因素、看似巧合的原因导致了赴约受阻,南村隐去,“我”却始终继续着对童话桃源的期盼与寻找。至此,故事似乎又复归现代日常,结构首尾相衔,立体而圆融。这一结构看起来并不繁复,但因作者对内外层故事气质、韵味、节奏等的相反设计,自然而巧妙地形成了叙事张力。比如内层的传奇性与外层的日常性,比如南村传说中充盈的田园牧歌式的叙事与当下现实的快节奏生活方式,比如南村中人、神、妖、动物和谐共处的生存状态和现代人际交往中本为同类的人与人之间怀疑警惕的态度……与此同时,本书在叙述者上也保留了作者在现实生活中本来的童话作家身份,以第一人称视角亲临其境。在具体的故事讲述中,又不时以童话的倾向描述现实,如开篇讲述很久以前人们的生活时提到信息的传递靠水晶球或者魔镜;在编织童话的时候往往又注入现实生活体验,如狐狸女婿故事中对印染材料与印染技术的书写。这样独特的叙事视角、口吻与讲述方式模糊了想象与现实的边界,使得文本在虚实相生中强化了沉浸感和开放性。童话南村这一文化地标的打造无论对于历史与现实,还是时代与个人都存在着积极意义。南村是对中国古典文化的接引。这体现在它对中国上古神话、民间传说的品格的接续与传承上。文中随处可见神话与传奇的影子,如为关闭天门化而为石的强仔、乐生、桂树,为防止洪水肆虐南村而投身阴河洞口的路生与蟒蛇,不禁让人想到盘古开天、女娲补天的舍身忘我。这也体现在它对桃花源这一文化符号的映照上。在童话的开头,作者就引入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南村传奇》与《桃花源记》形成互文,在情节设计、情感态度等多个方面都可以形成呼应。更重要的是,国人共同而永恒的文化记忆、情感寄托与人文理想经由南村和桃花源这两个精神符号跨时空相连。南村也是对现代人精神困境的纾解。作为现代人精神引领者的童话作家“我”对这样一个南村的寻找,也正是对现代人所失落的童话精神和纯净底色的某种重拾。同样,南村人与神、妖、动物之间和乐共生、诚恳相待其实也将现代人对和谐人际关系、理想生活范式的追求诉诸笔端。2019年,汤素兰出版了《犇向绿心》。与前两部作品一样,这部作品也深扎中国传统文化的沃土,博采民间文学之长,同时直面当下的社会热点与时代语境,体现了对现实的深切关注。但经过作者的运思,童话的幻想与诗意,儿童文学特有的儿童情趣、儿童想象、儿童愿景与现实生活实感立体共筑,使得作品呈现出贯通现实和童话幻想的通透质感。《阿莲》《南村传奇》《犇向绿心》被评论界视作“姊妹篇”,更有评论者称其为“变法之作”。当我们进一步去探究后两部童话作品,便可知其中关联的童话与现实的互动关系也不再是以往那种简单的辩证。传统的由“文学与生活的关系”移植、延伸而来的“童话与现实的关系”,常常强调童话“源于”或“高于”生活的那一面。及至此间,换作“交相辉映”或许更为得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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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