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邓华如

九曲溪是武夷山给福建的馈赠，它劈山厝谷涌出一脉婀娜多姿的清流，像翡翠玉带一样贯穿武夷山的沟沟壑壑，缠缠绵绵蜿蜒十几公里，将武夷山36峰和99岩穿成一串。

山挟水转，水绕山行。当地人介绍， 武夷山的精华都在九曲中，位于最下游的晴川一带称为第一曲，这里视野旷袤，大王峰雄踞溪北，摩霄凌云，雄伟壮观，为武夷36峰之首。山峰顶大腰小，四周崖壁如削。登顶四望，36峰皆俯首来朝，俨然有“王者志至尊”的威仪。

从浴香潭北上，就到了二曲。二曲是一段幽深险峭的峡谷，最迷人的玉女峰就在二曲西侧，与大王峰隔溪相对伫立。似一对情侣矢志不渝，任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亘古以降，依然故我。这鬼斧神工的山水画卷，令人叫绝。

溪水折而向南，形成一湾环，便到了三曲。三曲南崖的小藏峰有闻名于世的“架壑船棺”。有人考证，疑为青铜器时代，古越人的悬葬。千仞绝壁之上厝崖安葬，古人的智慧叹为观止。

顺流而下，曲水向北至古锥滩，已是四曲。这里最引人注目的是隔溪对峙的两座巍巍巨岩，东为大藏峰，西为西钓台。大藏峰横空矗立，倒影碧波，飞翠流霞。西钓台临溪高悬，形如一仙翁在溪边垂钓，两岩状物，神形毕肖，不得不钦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一碧溪流继续沿北而上至平林渡口，是为五曲，这里最为开阔。林木葱郁的平林洲畔群峰削立，隐屏峰下有著名的紫阳书院，据传南宋理学家朱熹常来此讲学。玉华峰与隐屏峰相峙而立，风姿绰约，临岸独秀，蔚为奇观。

由平林渡循溪而下至老鸦滩为六曲。虽是最短的一曲，但其景色却别开生面，被称为“武夷山第一奇峰”的天游峰即在此。此峰高出群峰，巍然耸立，峰顶常有云雾弥漫，登顶漫步，犹如天上游。上有一览亭，纵目游望，四围山水，八方胜况一览无余。

七曲在百花庄附近。北岸的武夷山风景区最高峰——三仰峰，就挺拔耸立在此。若登顶环顾，武夷全景，座座山峰皆翘首东俯，千山万壑皆群拜于它脚下，游人登峰造极一定会有山高我为峰的豪迈。

八曲水天空阔，碧水中怪石纵横，形态各异，且大多像动物，有的若狮，有的似狗，有的如水獭，等等不胜枚举，素有“水下动物园”之称。 水到齐云峰下的星村镇，是为九曲，九曲尽头是星村，放眼四望，平畴沃野，豁然开朗。

一条 九曲溪像串珍珠一样将武夷山的九处精华景区呈现在人们的眼前，真是青山无言，溪流成诗。

九曲溪是大山深处那苍崖翠壁中渗透出来的琼浆，当溶入雨后山泉的魂魄中时，便汇聚成眼下这清澈见底的一脉溪流，当风平浪静时，水面剔透得宛如镜片，天光、云影、山色都在水中嬗变，竟媾合得天衣无缝，让人不知水在天上，还是天在水中。雨后的清溪两岸，每一曲都是不同的水墨丹青。

“醉后不知天在水

满船清梦压星河”

唐温如的诗句用在这里那是再好不过了。

当四月的春风吹过眉梢，九曲溪在日光下一如画屏中的水彩，艳阳的锋芒将一脉溪水切割成钻石的光斑，在微波涟漪间熠熠生辉。一条竹筏承载着我们“五游侠”顺流而下，驭风凌波，时缓时急。竹筏在水里像一叶扁舟，轻便灵巧，破浪前行，有时又像空中的飞燕，剪风穿云。回眸一看，但见身后分开两道深翠的波痕，别具油画的质感。水下的浪里白条成群结队，在竹筏激起的浪花中追逐梦想。不时有人撒一把鱼食下去，便见黑压压的一大片蜂拥而至，溪面立马水花四溅，碎玉成堆。此情此景一下就勾起了筏上人那遥远的童心。时而有飞鸟从头顶盘旋翱翔，继而又在云水之间留下一串串长长的声线。凉爽的山风不时吹来，裹着两岸的栀子花香和春茶的芬芳，真还有点让人陶醉。苏东坡所谓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兴许也不过如此吧？忽然想起一首诗：

青峰作杯水当酒，

醉我童心溪中游。

飞翠流霞十五里，

不知山外有九州。

觉得此诗正好表达了我当时的心情。

“ 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兴致来了，我们居然不约而同地就唱起了小时候常看的电影《闪闪的红星》那支插曲。难得好友结伴，大抵同声相应，总能在不经意的默契中迸发乐趣。撑筏的船工一路上滔滔不绝地给我们介绍沿途的景点和相关的传说故事，他诙谐幽默，妙趣横生地逗得大家前仰后合。有时候快乐很简单，而有时候简单便是快乐。

青山绵绵，溪流淙淙。走过激流，穿过险滩，风在吹，鱼在追。我们乘坐的竹筏一路漂下，如呤歌的行板，将我们的愉悦和期待一并带向了九曲溪最美的地方。

走出九曲溪，豁然开朗，一路上鸟语花香，散落的农舍屋顶炊烟袅袅，水牛在斜坡上吃草，黄犬在村头断断续续地冷叫，林间偶尔飘来人间烟火味。眼前的这一切，活脱脱一幅田园牧歌的意象：自然而安逸，静穆而恬淡。当一个人在命运牵引的生活轨迹上奔跑得太久了的时候，该会多么需要找到一个类似这样的人生驿站来歇歇脚松口气呢！

我是谁，从哪里来，该到哪里去？都说这是一道人生哲学的终极命题，自从古希腊哲人柏拉图抛出这人生三问之后，两千五百多年以来，就没有一个十分准确的答案。其实吗，人呀只要心有山海，就会天地广阔，大可不必去纠结那些无解之谜。岁月的质感，常常能够用慧眼来辨识；生命的意义，有时需要用脚步去丈量。香港大儒南怀瑾说得好：“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

是的，诗酒田园多好！自在的人生，有灵魂棲息的桃源。人在旅途，好恶由心，取舍在我。我所想要的诗酒田园，就在脚下，就在远方。

（作者系湖南广播电视台原副总编辑）

作者：邓华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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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