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湘文体新生代②|“珠峰南北双登”湖南第一人唐玲:人生何尝不是一次次攀登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06-03 14:30:20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记者 蔡矜宜 通讯员 徐剑澜

“大概到8800米,冲顶已临近‘关门时间’,我一度崩溃,感觉自己快死了……”

“真正登顶那一刻,我哭了,那种哭可能不是成功的喜悦,而是我发现我对自我的认知还不够。”

“人生,何尝不是在攀登一座座属于自己的高峰?只是,一座是物理的巅峰,一座是内心的峻岭。”

20255241035分,经过47天艰苦、惊险攀登后,出生于宁乡坝塘镇的“80后”女攀登者、湖南省登山队队员唐玲,成功从北坡登顶珠穆朗玛峰(海拔8848.86米)。这是她继2023年完成南坡登顶后,第二次站上世界之巅,也成为湖南首位实现“珠峰南北双登”的运动员。

身材纤细,甚至看着有点瘦弱,一身干练的职场女性穿搭,略施粉黛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到暴风雪留下的伤痕……530日,记者在唐玲经营的湖南云舟电力科技有限公司见到了刚刚平安回家的她。

工作时,她是雷厉风行的企业高管;生活中,她是两个大男孩儿的母亲;雪山上,她则是那个高举“吃得苦、耐得烦、霸得蛮”旗帜的“湘妹子”勇士。

“您看着这么‘娇小’,真的很难想象,您是如何扛过珠峰上残酷的暴风雪?”唐玲的珠峰故事与我们的交谈,就这样从“暴风雪”的话题开始了……

生死极限后,她哭着第二次站上世界之巅

记者:冲顶之夜,经历了怎样的生死时刻或巨大挑战?

唐玲:我们从凌晨1点开始冲顶,一出发就遇到暴风雪,因为是夜里,我没有戴护目镜,所以眼睛附近受伤了,风夹着雪像刀割一样,砸在脸上。加上旧伤复发,我的膝盖和脚疼痛非常严重,每走一步都很痛,其实当天我很悲观,也比较着急。

7790米出发,巨大的问题就是寒冷。北坡很多地段只能单人侧身通过,所以导致长时间“堵车”,我们就戴着手套用力拍打岩壁,让手恢复知觉,一直打到“哇哇”大叫才说明有效果了。

我一直走在队伍中后列,速度比较慢,大概走到8800米的时候,我的体能越来越差。这时,向导还在快速前进,要我快点走,不然马上要“关门”了(攀登珠峰,若超过关门时间,无论上至多高,都必须无条件折返下撤)。我急了,一下子“哇”哭出来,一瞬间那口气没有提起来,我感觉自己好像快死了。那一刻特别窒息,虽然我带了氧气,但感觉和没带一样。我的向导一看我这个状态,他立马跑下来使劲拍我的肩膀和胸口,并说“你慢慢走,就按自己的节奏来”。这件事后我的心一直悬着,认为我的命还在山上。

记者:带着这样极限的恐惧感,一步步向前,最终站上顶峰那一刻,是怎样的情景?

唐玲:攀登珠峰,尤其是冲顶时刻,是一场与恐惧的持续角力。极寒、冻伤、体能极限、滑坠风险、膝盖磨损……在极度缺氧的环境下,身体机能紊乱,任何微小的不适都可能被无限放大,甚至致命。

然而,我一直是目标感非常强的人,哪怕是那一刻我都没有想要放弃。能挺过去,首先向导给了我很大的情绪安慰,让我慢慢走;同时对讲机里,我身后的人也在打气,也没有催促我。

真正登顶那一刻,我更多是情绪的宣泄,我哭了,那种哭可能不是成功的喜悦,而是我发现我对自我的认知不够。我开始反思,其实自己并没有调整好心理状态,没有把心态归零。

记者:下山的过程还顺利吗?

唐玲:好不容易一步步挪回到7790米后,本想在营地休整一夜,没想到当晚刮起了巨大的风。我的向导在这条线上攀过不下十次,他都说从没遇到过7790(米)这么大风。那一晚,我们都几乎没睡,也不敢出帐篷,听说之前就有人因为出去小解,就丢了命的。

那晚,我想过要不叫救援,但向导说一般情况这里不会派直升机,我也说出了“以后再也不登山”这种话……但迷迷糊糊眯了一两个小时后,天亮了,我尝试走了一下,觉得还可以。然后我戴上护膝,贴了几块膏药,缠了五块胶带,决定继续下撤。后来总结:过度的焦虑是没有用的有时候一件事情看上去很糟糕了,过分的担忧只会让负面情绪加剧。

当我真正回到6500米以下后,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是:山还是要登下去的,热爱是永远不会停止的!

南、北坡对比,“死亡之路”名不虚传

记者:相比南坡,这次北坡的攀登过程,还有哪些不一样的感受和经验?

唐玲:我的感受是,北坡比南坡难太多了!比如说各个地段的悬崖、峭壁,山路就几十公分宽,两侧是七八十度的斜坡,脚踩下去雪就跟着滑,人就感觉要掉下去了。我自己就掉了两次,有一次掉了67米。另外,对于女生来讲,尤其是我们小个子女生,很多冰壁,像第二、三台阶,跨度非常大,腿短的人根本跨不上去,所以要拼命拽着绳子,把自己用力拽上去。而且在这个下方,左边有尸体,右边有尸体,梯子下面也有尸体。内心的那种恐惧只能去逾越,要坚定自己的信念:我一定要上!

下来后我也总结了一点点经验,我认为难度上北坡更具挑战性:北坳冰壁(7028米)的陡峭与技术要求远超南坡的洛子壁;著名的“三个台阶”(尤其是第二台阶近乎垂直的岩壁)对攀登技术和力量要求极高,对小个子登山者尤甚;8500米以上一旦堵车,超车极其困难,南坡路线相对平缓,峭壁较少,主要瓶颈在希拉里台阶的拥堵。

记者:两年前已完成南坡登顶,为什么要再走一次北坡?

唐玲:今年恰好是中国人首登珠峰北坡65周年,我想去看看当年我们中国第一批攀登者走的路线是什么样子的。

登顶北坡后,我对这段历史有了更深的体悟。当年,为了维护领土主权,打破西方所谓北坡“不可征服”的断言,前辈们在装备简陋、气象资料匮乏、后勤保障艰苦的条件下,以非凡的勇气和毅力完成了壮举。这种不畏艰险、顽强拼搏、排除万难的攀登精神,正是我们民族灵魂的写照。

登山常被误解,登完南坡后,我曾在学校、单位做过一些分享,讲述登山故事,传播登山精神。哪怕只有一小部分人从中获得力量或启发,便是有价值的。而北坡归来,我的人生又有了新的感悟与思考——这无疑是攀登赠予我最宝贵的财富。

下山后做的第一件事……

记者:实现“南北双登”后,你做了什么?

唐玲:下山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资助了一名藏区贫困儿童,她就是我向导的小女儿。承诺从她一岁起直至大学毕业,助其完成学业。我自己也是农村出生,也是从大山走出的孩子,最终又因山结缘,可以说,是山塑造了今天的我。我鼓励山区的孩子多读书,走出大山看世界。这或许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若有能力,我愿做得更多。

下山路上,我还做了一个决定。以前就有很多人问我“玲子,你什么时候出书?”我每次都是回复说等我退休后。这一趟之后,我决定将这件事提上议程。每座山带给人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我每登完一座山,都会做一些记录,准备明年看能否做成这一件事情。

记者:是什么让你走进雪山、爱上雪山?

唐玲:我与雪山的缘分始于12年前的拉萨之行。那次自驾西藏,遥望圣山圣湖,当巍峨的雪山刺破云霄耸立眼前,一个念头便在我心中扎根:那云端之上,会是怎样一番景象?于是,在那一年,我开启了人生中第一次雪山攀登、第一次冰壁挑战、第一次高海拔徒步……从尝试到痴迷,从此与雪山结下不解之缘。

从双桥沟的冰瀑到哈巴雪山的初试,从四姑娘山大二三峰的进阶,到玉珠峰、慕士塔格的挑战,从安娜普尔纳大本营(ABC)的徒步到冈仁波齐神山的转山朝圣,我的足迹从5000米、6000米,一步步迈向7000米。当疫情阻隔了远行的脚步,珠穆朗玛峰却悄然走进了我的视野,成为我新的巅峰目标,让我的人生征程充满更极致的挑战。

山永远在那里,静候勇者

记者:湖南省登山队,作为国内第一支以成建制完成7+2全球探险大满贯”为目标的省级登山队,加入省登山队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唐玲:我是2023年底加入湖南省登山队的,队伍提倡“我们的登山”这个理念跟我的对登山运动的理解不谋而合。目前,我们登山队除了平时组织拉练外,还会做一些公益性的活动,让登山运动更亲民,带动更多户外爱好者科学地攀登。近日,我们队友已启程前往欧洲最高峰——厄尔布鲁士,因为我此前已去过,所以这次没有随队。但是在湖南队“7+2全球探险大满贯”之后的计划行程中,我不会缺席,特别期待北美最高峰——麦吉丽山。因为攀这座山峰,所有的东西全部需要自己背,这对我会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那就是“重装攀登”。对于真正热爱攀登的人而言,不论达成了怎样的成就,永远有下一座向往的山峰等着他。

记者:您在朋友圈写到“变的只是云的形状,山永远在那里等待勇者”,下一个攀登计划是哪里?

唐琳:今年,接下来最大的计划,就是陪正在读初中的大儿子去爬他人生的第一座雪山。现在还没决定是四姑娘山还是哈巴雪山,也不会设定具体的攀登目标,更多是想让他去体验一下,亲眼看看妈妈看过的风景和走过的路。


指导:中共湖南省委宣传部

出品:湖南日报社

总策划:姜协军 于金旺

策划:祝平良

统筹:杨又华 曹辉

记者后期:蔡矜宜

摄像:徐剑澜

素材:唐玲提供

推广:湖南日报品推中心

责编:蔡矜宜

一审:蔡矜宜

二审:周月桂

三审:杨又华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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