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园梦 - 记忆

橘园梦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05-22 15:30:55

文|张良

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初冬时节，武陵山区麻阳苗乡满山遍野冰糖橙熟了，黄澄澄，沉甸甸，在微风中叙说又一年丰收季，也引发我的种橘记忆。

多年前父亲还健在，为改变贫困窘境，带着我和弟弟在自家2亩自留地种橘树，用镐、锄、铲，甚至炸药炸坑，撒下猪牛粪草，扶着绿色小苗，在一个个小坑种下全家希望。遵循季节，在县城上高中的我时断时续参与锄草、打药、采收、修剪树梢、树干涂石灰防虫等劳动，秋天集市上，冬日火塘边，一家人曾享受过品尝果实和销售商品带来物质和精神的双重愉悦。再后来读大学，父亲写信说橘子太少卖不出几个钱，还得要借钱给我寄每月60元生活费，要我攒着点花。

诗人屈原在《橘颂》中写道：“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橘逾淮为枳”规律也早为古人认知，说明橘对生长环境有自身要求。作家沈从文小说《长河》里原型地就是吕家坪镇，描叙很多人家种橘子，那时还是民国时代，印证麻阳素有种橘传统。这里光照雨水适宜，丘陵山地成土母质以紫色砂页岩为主，开沟撩壕后易风化，富含磷硒等营养质。

毕业后回县城工作，我从县里文史资料中看到，这是世界银行贷款助农项目，政府鼓励群众发展冰糖橙产业，免费提供苗木和技术指导。那时县委政府自身也投入山地开发，发动几十个县直机关单位带头种橘。我所在部门人均集资300元，相当两个月工资，在城郊租地种了100多亩橘园。到2000年时，全县村村寨寨、房前屋后、坡岭沟弯都种上橘树，一下子成为全国种植面积最大、产量最多的中国冰糖橙之乡。

单位的司机王师傅是退伍军人，原在家务过农，富有经济头脑，利用老家荒地种橘树，天天谈橘经，每逢周末往家跑，一年收入有五到六万元，在县城一处三岔路口建了一幢五层楼大房子。记得下乡时到他家园子里转一圈，金果满园，大树还用木棍撑起防压断枝，几个同事在六七十度斜坡上累得气喘吁吁，但月薪五六百元的我们，心里着实羡慕。

我家橘园因父亲病故，弟弟参军，不善管理，橘子表皮总有不少黑斑点，除了自己吃，也变不了钱了。但种植大户和工于管理的农户，在山顶和山脚两端安置钢索用滑轮运输，实行电动机抽水抗旱，采用灯光防虫新法，不断更新锦红、锦秀、锦和等冰糖橙新品种，有的在产业大会上领奖，有的在暗中发着小财，农村小洋楼由少到多，再到普及。“上学堂，建新房，娶新娘，全靠柑桔来帮忙”，逐渐成为当地流传的新民谣。

每年四月，橘花绽放，成团成簇，似小白伞，似星星灯，香气不绝如缕，漫过大地、山岭，令乡村和一座小县城浸泡芬芳之中。去年参加县里柑桔采摘节，十多台大卡车装载专业公司优质果，在市海关人员剪彩中，直接通过怀化国际陆港发往欧洲，品桔、拍照、视频直播，采摘季成为销售会，见证苗乡橘农盛大的丰收节。

之后，应一个远房表弟舒雨和邀请，赶了60多公里路去看他家的柑桔合作社，200多亩果园，兼养一百多箱蜜蜂，300多平米仓储和加工车间，高高山坡上层层梯园，全部建有单轨运输系统连通仓库，施肥和收果不再肩挑手提。建有灌溉系统，山顶有封闭式超大储水铁皮罐，水管纵横于园内，实现自动喷滴。建有储肥系统，树下一个个生物有机肥发酵大桶正沤着茶枯、畜禽粪。表弟专注农业，依赖土地，是个极朴实的人。他种的是冰糖橙新品种锦秀，口感极甜，两口子以视频直播方式网上销售，价格六七块钱一公斤。我问他如何管理得过来，他说繁忙时最多用工达20余人，每人开工资100多元一天。站在山顶水池边，望着这一大片甜蜜的事业、粉刷一新的楼房，听表弟畅叙致富经，想起父亲在世时盼种橘脱贫，以及借钱供子女读书往事，我感喟不已。

今年清明节，和弟弟扫墓时，给父亲碑前放上两个金黄黄的冰糖橙。

责编：蔡矜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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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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