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副刊·湘韵丨百鸟张

骆志平 版面责编 曾衡林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05-12 08:55:17

文丨骆志平

张逵在湖南口技界一枝独秀,尤擅鸟语,江湖绰号“百鸟张”。其个头壮硕,五官精致,头发梳得顺溜。平时,人缘颇好,笑呵呵的一张脸,带着春风和喜雨。

其出生于永州祁阳,今年三十有七,学习口技已有二十三年。模拟自然界声音,嘴一张一合,一撇一咧,天上飞的,草中跑的,水中游的,全都来了。鸟语堪称一绝,观众蒙起眼睛,真还以为来到了鸟语林。

别看他成天笑呵呵,其实受过不少苦,父亲去世早,母亲顽疾缠身,小时候,田泥中打滚,林子里爬树,追着母鸡“咕噜咕噜”学下蛋,蹲在地上学狗吠,风里来雨里去,永州山水滋养了他,给了他十足的野性和灵性。

过去,乡下山狗多,时不时从山湾湾蹿出来,别的小孩吓得拽着大人衣角不松手,他却猫着身子向前扑,“汪汪汪”,吓得山狗往后退。而远处的大公鸡,站在陡岭上看热闹,还扬起脖颈为他助起了威。

带着几分天赋,他迷上了口技。聊嗑时,他随性学起了狗吠,太逼真,搞得楼上同事往下跑,以为是山狗闯入了院子中,看到是张逵表演口技,都乐了,还缠着他,让他再撇上嘴巴,来上那么一两段。

张逵随性,直起身子,演起了初夏版的《百鸟争鸣》。听,布谷鸟来了,“呱呱呱波、呱呱呱啵”(光棍好苦,光棍好苦),接着是四喜鸟(猪屎鸟):“羽……夹夹夹夹,雨夹夹”,跟着有人吆喝,快下雨咯,快要下雨咯!呼!呼!呼!一阵雷电滚闪,“砰!轰轰轰”,哗!哗!哗!下起了大雨。

过了一会,风停了,雨住了,林子里传来了(斑鸠)“咕咕咕……咕咕”,(布谷鸟)“”呱呱呱啵、呱呱呱啵”的叫声。随后整个树林闹腾了起来:(麻雀)“唧唧!吱喳!吱喳喳!”、(画眉)“果果!果果!”、(鹧鸪)“支咕咕!咕咕!”、(鸽子)“咕噜咕噜”、(乌鸦)“刮!刮!,还有“嘤”、“害啦!害啦!”、“喈喈”等,全都闹到了一块儿。突然,嗖的一声,几只竹鸡从竹林子振起了翅膀,“鸡鬼鬼,鸡鬼鬼!”一阵狂奔。

鸟儿们跟着受到了惊吓,一阵又一阵扑啦啦,嗖嗖嗖,传过耳际,接下来,林子里安静了许多,剩下几只谈情说爱的鸟儿,站在树上表真情,这边尖着嗓子喊一声“在啵在啵”,那边沉着嗓门,马上接上一句,“没人没人,快来快来”。听得大伙入了迷,也笑弯了腰。

不远处,一个农妇提着潲水桶,骂骂咧咧走了过来!啰!啰啰啰啰!边走边逗起了猪圈里的猪,“哼哼哼”,猪喘着粗气,迈着步子走了过来。“嗡嗡嗡”,茅厕里飞出了几只小苍蝇,声音由大到小,越飞越飞。

演毕,张逵额上冒出了热汗,我笑着说:“你这舌头练得活溜溜,鸟儿见了你,是否和你打招呼。”他说:“我一开口,鸟儿准会来,有时逗着它们打转转,自己也觉得很开心。”看来,学鸟语,比学人话更有趣,鸟儿单纯,嗓门虽大,不会藏有刀锋或顾忌。

有人担心,人工智能时代,这活儿容易被替代,我倒不这么想,口技表演倾注的是情感,仿得出声音,也仿不出张逵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

说起从事口技这一行,张逵念到了自己的几位大恩人,2009年去北京打工,拜口技大师牛玉亮为师,白天做保安,晚上住地下工厂。回长沙后,拜大兵为师,偶尔还去笑工场走走场子。两位老师都是艺术界的伯乐,给了其十足的帮助,也让他学会了做人。

还有湖南省演艺集团原董事长陈介辉,2014年在永州市曲艺家成立时,张逵表演口技,陈总慧眼识才,将其引入到了省杂技团,当了一名专职口技演员。没有那次际遇,或许他还徜徉在永州山水中,近10年来,他随团出访五大洲,足迹遍布30多个国家,开了眼界,长了见闻。

口技讲究发声技巧,巧妙运用口、鼻、喉、舌、唇,通过控制气量、速度和力度,形成不同声带波,模拟各种声音。他说:“口技自古皆有,正式成为一门独立艺术,到了宋代,宋明清三朝尤为流行。古时表演,中间竖隔屏,故又称隔墙戏。”

清代蒲松龄、林嗣环分别写过《口技》一文,林写的是散文,上了中学教材,很生动。用口技形式,表现了一户百姓人家夜起的生活,婴儿啼哭声、大人鼾声、老鼠啃咬时发出的吱吱声,起火后,邻里披衣提桶,救火的场景,演绎得酣畅淋漓,听者犹如身临其境。

蒲松龄写的《口技》为短篇小说,将口技表演和求医卖药的江湖人士串在了一起,带有批判性和讽刺性,严肃中不乏活泼,饶有趣味。

现在,长沙出了个张逵,嘴上功夫太好了,连他自己都说吃的是嘴巴子饭。平时,不管走到哪,都要张口助助兴。有人喊,来场雷阵雨,话筒一捂,风声雨声雷电声就飘满了屋子。让张逵头痛的是,喜欢听的人多,愿意掏银子的人少,总认为口技,不耗成本,不值钱。

见了张逵,问起谋生的法子,他说:“口技不容易学,学会了,也很难变现,这样一来,学的人很少。”他以自己为例,若不是进了省杂技团,自己的日子还不一定有着落。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口技在国内不吃香,到了国外却格外受追捧,口技模拟的是声音,没有语言文字的障碍,个个听得懂,并且颇具画面感。每次表演,他刚一亮嗓子,下面的老外,就跟着学起了鸟叫声。

张逵的粉丝不少,但他不玩流量,不做直播带货,他十分赞同周卫星老师跟他讲过的一段话:“口技这一行,赚大钱难,不要羡慕那些大剧种里的大名角,圈粉打赏,日进斗金,在曲艺这个圈子中,能立稳脚跟,做好传承,就不错了,花点心思,玩点融合,让口技呈现出更大的魅力,才是你张逵该有的本事。”

老一辈艺术家作出了好示范,张逵的艺术人生也十分精彩,近些年,他结合相声艺术,创作了口技相声《吹拉弹唱》,与唢呐融合,创作了《新百鸟朝凤》,还尝试着与音乐、朗诵相结合,培植出一点新果子。

我跟张逵说:“人类有五线谱,为何不尝试着编写一个鸟谱呀,按音色高低分出音阶,再用口技创作成基本的谱式,说不定就是一本自然界中最好的教材。”他听了,摸了摸脑袋:“这是个好法子,一定花点心思试一试。”

张逵说,自己出去表演,很便捷,不要背东带西,也不要背台词,脱口就来,谁都听不出毛病,且自然界的声音,百听不厌,不应担心有人喝倒彩。

他苦恼的是,口技仍然是“非遗”中的冷门,现在,他带了三个徒弟,算是在长沙扎下了根。我为他鼓劲:“你这么有本事,相信百鸟张不会是一张短暂的名片,随着人们认知的提升,学的人肯定越来越多,而你,只要不气馁,定可成为中华口技史上又一个传奇。”

张逵出门时,要我慢走几步,转过一个弯,传来了他的口技声,“”咯咯咯哒”,老母鸡下蛋了,还有“咯咯咯”,“嘎!嘎!嘎!”,远处老黄牛“哞哞哞”,黑山羊“咩咩声”,张逵带着他的向往,回到了大自然。

责编:廖慧文

一审:曾衡林

二审:曹辉

三审:杨又华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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