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罗江:流淌诗意与乡愁的河流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04-19 10:34:23

作者  龙曙光

若说河流是大地上的诗行,那么汨罗江无疑是其中最荡气回肠的一章。这条“日月同光”的江水,以悠然西去的独特姿态,将屈原的忠魂、楚地的文脉、湖湘的烟火,编织成一卷流淌千年的诗歌长卷。而生于斯、长于斯的江畔诗人刘阳河(本名刘优良)的诗集(《汨罗江:一条诗歌的河流》,人民文学出版社2024年9月版),恰似一叶轻舟,载着人们溯流而上,去触摸“蓝墨水上游”的诗意愁绪。  

汨罗江的灵性,源于其“水日相融”的意象,古人为一条江单造字“汨”:意为“明净貌”,早已暗喻这条河流既是自然的造化,也是文明的镜像。三千年前,屈原于此行吟投江,以《离骚》的壮烈为汨罗江注入不朽之魂;三千年后,诗人刘阳河以笔为桨,在《行吟泽畔》一辑中复现楚歌遗风。他以“谣”“赋”“辞”等多种形式,将香草美人的隐喻、渔樵耕读的烟火,凝练成短章小句。这些诗作,既是向屈原的致敬,亦是对楚地集体记忆的唤醒——民谣的韵律、方言的节奏,让诗歌回归口耳相传的原始生命力,让汨罗江成为一座流动的诗碑。  

军旅是烙在诗人身上再也抹不去的印痕,也体现在刘阳河笔锋转向下的阳刚叙事。他融二十余载戎马生涯的血性与豪情,化作纵横捭阖的铺陈。《修远求索》一辑,字句间有战鼓擂动的铿锵,亦不失月下思乡的柔软。尤其是组诗《加勒万河谷的军魂》,六首诗作,六位勇土,牺牲了五位,令人涕泪长流,深深感念。这些篇章的独特之处,在于将个体的生命轨迹与汨罗江的历史脉络以及当下的家国担当相叠印:军人的铁骨铮铮,与屈原的“虽九死其犹未悔”遥相呼应;驻守边疆的孤独,又与游子望江怀远的怅惘异曲同工。诗人以“求索”为名,既是对屈子精神的承续,又何尝不是对自我生命意义的叩问。  

如果说前两辑是历史的回响与大义的担当,那么《朝饮夕餐》与《岸芷汀兰》则让诗意的目光投向普通的人情世故、时令节庆与草木果蔬。诗人始终以“在场者”而非旁观者的姿态书写。他写母亲的菜地“那打霜过后最好的几兜/会留着等我回家过年。写父子之情:坦承“我不曾拥抱过父亲”,认为“那是一种多么拘谨而又尴尬的事情”,直到有一天,“我将父亲从病床/抱到疾驰而来的救护车上/我终于,顺其自然地拥抱了父亲。”这些细节全书遍布,或许缘于刘阳河从事电视实务多年,画面感也极强,正是人人心中有,却是笔下无,让诗歌褪去抽象的抒情外衣,显露出土地的质朴与平凡的感动。此可谓之“人间烟火味”,实则是将文化基因溶解于生活肌理——汨罗江的厚重,不在庙堂典籍的宏大叙事,而在屋檐下的一粥一饭、田间的一呼一吸。  

对于漂泊者而言,汨罗江是一条脐带,连接着肉身与灵魂的双重故乡。刘阳河的诗集,本质上是一场以乡愁为动力的精神洄游。《行吟泽畔》中的忧愤徘徊,开创了诗歌的原乡与自我风格;《修远求索》中的军旅星空,在边塞风沙中坚守万里关山的忠贞;《朝饮夕餐》里的远方游子,在异乡餐桌上辨认故乡的滋味;《岸芷汀兰》中的草木枯荣,亦无不是在午梦醒时分回望诗江。这种“离”与“归”的张力,让诗歌超越了地域书写的局限,成为一代人共同的情感图谱——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生人的乡愁,既有对农耕文明的眷恋,亦包含对现代化浪潮的反思。  

更为可贵的是,诗人并未沉溺于怀旧的感伤,而是以“继往开来”的姿态重构故乡的意义,让楚辞的血脉在现代汉语中复活。例如《打倡》,这种汨罗当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以及抗战遗址,作者何尝不是在以诗歌的方式予以苦心保护。他写尽身边亲友与春夏秋冬,喻示人事在时光中的穿行。无处不在的情感,体现的既是还乡归根,亦是反哺感恩。当工业文明割裂人与土地的血脉,当快餐文化稀释语言的浓度,刘阳河的诗歌如同江心的灯塔,提醒我们:故乡从未远去,它藏在方言的尾音里、在节气的更迭中、在每一粒稻谷的胚芽深处。    

“不啻微芒,造炬成阳。”这或许是对诗集最贴切的注脚。每一首诗都是一星火苗,微弱却执着。汨罗江向西流淌,追随着太阳的轨迹;而诗人的笔触向灵魂深处漫溯,生发纯粹的诗味,我们终将明白:所谓故乡,既是地理的坐标,更是心灵的应许之地。

我与刘阳河缘于同窗,继之袍泽之谊,他总是在五月,邀三五好友,赴汨罗拜屈子,看龙舟,以这种方式款待知交。多年来,我们诗文唱和,切磋琢磨。每有新作甫成,他必第一时间发予我,仿佛交付一份未启封的心事。而我,便成了那个幸运的“第一读者”——在他的诗行间,触摸那些尚未冷却的灵感,感受字句里跳动的脉搏。在我编辑的“蓝墨水上游”公众号上,他的诗如星子散落,每一首都裹挟着独属于他的气息:或冷峻如冬夜,或温柔若春絮。他的文字总在虚实之间游走,时而如溪流清浅,时而似深潭幽邃。而我,总在屏幕这端,先于众人,饮下这第一口诗的醇酿。这或许是一种隐秘的馈赠,让我得以在文字的世界里,与他保持最近的距离。

值得向读者诸君介绍的是,在诗集封底,《第二次握手》的作者、著名作家张扬写下:“以赤子之心归来——题赠刘优良先生”。短短几字是大有深意的,因为张扬先生当年风行全国、历尽劫难的手抄本《第二次握手》,最初的书名便是《归来》。正所谓吾道不孤,殊途而归。《汨罗江:一条诗歌的河流》不是一本仅供吟咏的诗集,而是一卷用乡愁装订的族谱,一曲用江水谱写的安魂曲,归根结底,它亦是一本“归来之书”。它告诉我们:当我们在异乡的钢筋森林中迷失时,总有一条河流,以诗歌的名义,指引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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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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