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施俊杰:令人惊艳的身体叙事与灵魂颤栗——舞剧《雷雨》的现代性重构与人性叩问
文|施俊杰
值此《雷雨》剧本90周年之际,由沈徐斌、孙秋月两位“荷花奖”三冠舞者担纲主演的特别版舞剧《雷雨》全国巡演第三站,正在梅溪湖国际文化艺术中心大剧院上演。这部舞剧以令人惊艳的身体叙事,在舞台上再现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巅峰之作。《雷雨》并非是对经典文学作品简单的改编移植,而是通过舞蹈艺术特有的时空凝练与情感张力,完成了对人性困境的当代阐释,在剧场美学层面开辟了新的维度。曹禺《雷雨》原作的戏剧张力,主要是通过两个家庭、八个人物、三十年的恩怨情仇来呈现,而舞剧《雷雨》并未局限于原著的台词逻辑,而是通过舞蹈演员极具现代冲击力的肢体语言,重构了人物的心理冲突与命运纠葛。沈徐斌饰演的周朴园突破了传统脸谱化、符号化的塑造方式。他通过肢体语言的细微变化,将周朴园从一个“封建家长”还原为“矛盾个体”。他在“周朴园独舞”中,机械感的步伐与游离的眼神,精准地传递出权力掌控者内心的惶恐与空虚;而与鲁侍萍的双人舞则通过肢体纠缠与错位的呼吸节奏,来表现心中的震惊与愧疚,将曹禺笔下的命运压迫具象化,转化为“黑色漩涡”般的舞台张力。孙秋月饰演的繁漪也突破了传统女性角色的悲剧框架。她赋予了繁漪“疯魔”表象下的精神觉醒,其独舞中藤蔓般的缠绕动作与爆发式跪地嘶吼,既与原著“雷雨夜的疯狂”暗符,又通过舞蹈的现代性,解构了传统悲剧的压抑感。在“喝药”段落中,当她最终将药碗摔向地面时,碎碗飞溅的轨迹与舞者身体曲线形成完美的视觉,不但完成了对封建伦理的暴力控诉,还将服药的过程升华为一场关于实现自由意志的仪式。山翀饰演的鲁侍萍,在以前的剧中其实是一个很少被浓墨重彩演绎的女性角色,但是在山翀的演绎下,鲁侍萍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在展现着女性内心的坚韧和对命运的抗争,展现着女性意识在社会与家庭压迫下的时代觉醒,从而拓展了身体语言的诗性维度。此外,舞剧《雷雨》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找到了平衡点,强化了宿命主题的现代共鸣。沈徐斌和孙秋月在表演中融入了现代舞蹈的技法与理念,并以此来重构了《雷雨》的叙事逻辑,将所有矛盾冲突集中在短短 90 分钟内爆发,这种处理方式符合当代观众快节奏的审美习惯,也为故事赋予了全新的审美理念。例如,在表现周朴园与繁漪之间复杂情感关系时,舞蹈动作不再局限于传统的情感表达模式,而是加入了很多现代舞中对肢体语言的大胆创新运用,通过更直接、更强烈的肢体语言,来展现角色的心理困境,表达人物内心的冲突与挣扎,使封建压迫与个体挣扎的矛盾更具当代性。繁漪以撕裂式动作与癫狂的旋转,将女性在压迫下的挣扎升华为一种诗意的反抗。其肢体语言既保留了东方美学的含蓄,又融入了现代舞的爆发力,使繁漪的悲剧性超越时代局限,成为当代女性困境的隐喻。“回字形”楼梯作为舞台上的核心装置,充满了象征和隐喻。它是命运漩涡的象征,又通过演员的流动形成“嵌套空间”,将现实的周公馆这个物理存在和精神世界的可怕深渊,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一盏孤灯、一把座椅构建出来的“周公馆”,既是物理的牢笼,也是精神的炼狱。通过这种极简主义来强化象征的舞台设计,打破了现实与虚幻的时空维度,便于观众将注意力集中在舞台人物的身上。此外,舞剧通过“跷跷板”来隐喻封建家庭的权力结构与人际关系的破碎与失衡;通过服饰色彩从“裸粉色”的不断演变来强化角色情感状态,既彰显对个体本真状态的回归诉求,又暗含了现代社会对人性解放的探讨;通过极具现代意识的独舞咏叹调,将原著复杂的人物关系转化为动态的视觉符号。这些舞台美学上的实验性突破,既是对传统戏剧美学的颠覆性重构,同时也是对当代舞蹈语汇的创新性融合。这种美学探索与实践,不仅完成了角色塑造,更以身体语言为媒介,借助装置艺术、数字媒体等当代技术,搭建起经典文本与当代观众的精神桥梁,为中国文学的舞剧改编提供了新范式。让文学经典通过身体叙事,构建出叩问人性与命运的当代艺术空间,获得永恒的现代性。责编:周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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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