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左洁:难忘那年冬天的母亲

左洁   新湖南客户端   2025-01-05 19:48:19

文/左洁

光阴似箭,母亲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而1979年寒冬腊月的往事,至今仍然让我记忆犹新。

俗话说树大分枝,人大分家。我们一家七口人,原本和奶奶叔叔住在一起,大家住的是三间木板房,和两间厢房,堂屋后面的厢房,用来做厨房,另一间厢房,就是我们姐妹的卧室。后来,奶奶给父亲和叔叔分家了,我们一家七口人,就挤在一间木房和一间厢房里,显得十分拥挤,吃住都极不方便。

随着我们几姐弟逐渐长大,老是挤在一起,也不是长久之计。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常常愁眉苦脸,还整夜睡不着觉。我们全家填饱肚子、穿衣戴帽、读书上学,买种子、农药、化肥,尤其是居住的问题,件件都火烧眉毛,处处都要花钱开销,全靠母亲来想办法。尽管困难重重,举步维艰,但母亲坚信办法总比困难多,始终保持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想方设法解决一个个摆在眼前的难题。

1979年,也就是我刚满五岁那年的冬月,母亲为实现我家能在过年之前,搬到奶奶家房屋背后的地方,单独居住的美好梦想,经过和父亲精心筹划后,就雷厉风行地实施修建计划。她走亲访友,千方百计到处筹钱,等钱凑齐了,就请舅舅带一伙石匠,和姨父带一伙木匠,带着工具从二十公里外的村庄来到我家,搭起临时吃住帐篷,按照心中制定的计划夜以继日施工。

他们迅速砍木材、打地基、买火砖沙子水泥砌墙,上梁、盖瓦、粉刷墙,搭楼板、做桌椅、建柴火灶……三十多名帮工都沾亲带故,只要吃饱喝足,每天从早到晚,从不间歇,也不埋怨,总是有说有笑,干得热火朝天。

人心齐,泰山移。大家竟然在短短的一个月,在一个后面是青山、左边是山坡、右边是梨园、前面是水田和奶奶家的一个风水极好、宽阔又平坦的空地上,把四间用结实又漂亮的火砖,砌成的平房顺利建成了,每间房屋后面还修建了厢房,房屋前面还有十分宽敞的院子。

记得“上梁”那天,母亲早早就准备好了,很多零钱、糖果、糍粑,让工匠师傅带到了墙体最上方,在横梁就位时,随着鞭炮噼里啪啦响起,师傅们开始在上面撒钱、糖和粑,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看热闹,有一大群孩子兴奋地抢撒下的零钱、糖果、糍粑,把衣袋子装得满满的,咧开嘴笑成了花。

在那个年代,我家用火砖砌房子还是首户。看着一栋宽敞明亮的新房子,在山脚下落成,我们五姐弟高兴得手舞足蹈,全村人都感到是寨子有史以来的奇迹。从此,村民对勤劳、睿智又贤惠的母亲刮目相看。

长大后,我才慢慢地,从父母回忆当年修建房屋的闲谈中得知,修建房子时用的火砖、瓦片、水泥,都是母亲和父亲从早到晚,从村里窑洞和销售点,沿着崎岖小路挑回来的,用的房梁、门窗等木材,都是父母陪着帮工,从集市上一起连夜抬回来的。

遇上雨雪天气,小路到处都是泥水,又窄又滑,大人甩手甩脚路过,都得小心翼翼,一不小心脚底一滑,就会掉进奔流不息的冰冷河水里,搬运东西更是胆战心惊、寸步难行。

由于天气寒冷,又临近年关,母亲十分担心一家子大小,能否在春节前搬进新屋居住,就义不容辞地当起了女汉子,也自然成了村里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铁姑娘。

在村民们的眼里,乡村强悍女人霸蛮的精神,在母亲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都情不自禁地为她竖起了大拇指。她没日没夜地,统筹家里和工地大小事情,既要料理一家七口日常生活,又要合理安排工地建设,还要起早贪黑地,做几十个人的饭菜,每天都像旋转的陀螺一样,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总是在废寝忘食地忙这忙那。

修建新屋的那轰轰烈烈的一个月,母亲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安心吃过一顿好饭菜,原本健壮貌美的她,身体突然就消瘦了下去,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平日里堆满笑容的脸上,满是皱纹和倦容,一向炯炯有神的眼睛,缺少了往日的光亮。但是,当母亲瞅着全家人,终于有了自己的新窝,看到儿女们欢欣鼓舞的笑脸,期待的眼神,又深刻感到那个冬天,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而显得无比开心和满足。

我们五姐弟相继入学后,个个品学兼优,名列前茅,每学期都从学校领回了很多奖状,母亲十分欣喜,哪怕再忙,也会十分认真地,将一张张崭新的奖状,整整齐齐贴在四间房子洁白的墙壁上,既激励姐弟们互相鼓励,谦虚谨慎,继续奋进,又让房屋蓬荜生辉,人见人爱,人见人夸。

那年寒冬腊月,温度骤降,连续下了二十多天鹅毛般大雪。雪给新修的房屋,戴上一顶白色的帽子,给大地盖上一层厚厚的被子,寒风如刀,冰冷刺骨,仿佛可以穿透人的心灵。我们姐弟总是喜欢笑嘻嘻地,赖在暖和的被窝里,任凭母亲三番五次叫唤,也不肯起床。

母亲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会站在院落大门口,抬头仰视屋顶,只要发现新屋顶上,积压了厚厚一层雪,就会担心不已。于是,她都要陪着父亲,用手抓着高高的木梯子,小心翼翼地爬到屋顶上,一起用铁锹或木棍,及时把积雪狠狠刮掉一层,减少积雪的压力,防止压坏瓦片和房梁。

年幼的我,常常看到单薄的母亲,和壮实的父亲,蹲在高高的屋顶上,手里拿着冰冷的工具,来来回回清理厚重的积雪,心里就感到十分忐忑,生怕他们滑倒或者受伤,真的害怕极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母亲和父亲费尽心思、用九牛二虎之力,把四间房屋顶上的积雪全部清理下来,他们的脸颊和双手,都早已被寒风冰雪冻得红彤彤的。而我们五姐弟沉浸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看着院落成堆的积雪,却欢欣鼓舞,时而打起了雪仗,时而玩起了堆雪人,时而把雪弄到小溪里,充满好奇地,看着白雪在水里慢慢融化。

尽管我们流着鼻涕,衣裤和帽子上,到处披着雪花,我穿的高筒靴,都让雪水浸湿了,尤其是个个手脚冰冷,每根手指都被白雪冻得红红的,就像刚从土地里,拔出来的胡萝卜一样,大家却欢声笑语,乐此不疲。

家门前的菜园,一眼看上去都是皑皑白雪,根本看不到白菜长在哪里,萝卜躲在何处。母亲隔天就提着篮子,用镰刀刨开积压的白雪,才能慢慢地,把被大雪覆盖的,白菜、青菜、香菜、菠菜、大蒜、萝卜、生姜拔出来,不是爆炒,就是下火锅,或是用擂钵,把香菜和干辣椒捣碎,总是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可口的下饭菜。

每次母亲从菜地里回来,头发上、衣裤上都披着一层洁白的雪花,脸和手冷得通红,菜园里、小路上、院子里,留下了她一串串深深的脚印。那便是我人生记忆里,最富有诗情画意的图画。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搬家那年寒冬腊月,下的一场大雪,不仅寓意着,我们全家送旧迎新、开启美好生活新篇章,也成了,我们五姐弟堆雪人、玩雪仗,最美好的童年记忆。

日月如梭,这些往事尽管过去了40多年,我已由年幼无知的童年迈入中年,但每次回忆起,当年寒冬腊月的点点滴滴,就对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充满了无限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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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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