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说李白汨罗江上狂?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4-11-04 10:18:40

为何说李白汨罗江上狂?

——屈平词赋悬日月 楚王台榭空山丘

南 歌

历史长河中,文人墨客在汨罗江畔留下的瑰丽诗篇汗牛充栋。在追寻“汨罗”之韵的旅途中,我却发现李白这位诗仙却让“汨罗”两字“缺席”于他的诗中。

李白足迹曾遍布洞庭、湘江,八百里碧波荡漾中,洞庭、岳阳楼、君山均有其迹,为独缺少了黄陵、汨罗的身影呢?

检读辛弃疾的《忆李白》我有了新的发现:“不寻饭颗山头伴,却趁汨罗江上狂。定要骑鲸归汗漫,故来濯足戏沧浪” 辛弃疾笔下的李白,仿佛化身为一位江上的狂客,在汨罗江上纵情驰骋,那份狂放不羁,那份超脱尘世的洒脱,仿佛已跨越时空,与汨罗共鸣。

为什么辛弃疾如此认定李白曾在汨罗江上狂呢?

1

穿梭于李白写屈原之琳琅满目的诗篇,我触摸到他对屈原那份深邃而炽热的敬意与倾慕。

李白是唐代首位高亢地颂扬屈原《离骚》“诗悬日月”的歌者,与司马迁的“与日月争光”遥相呼应,交相辉映,展现了对屈原那份无尽的追思与敬仰。

汨罗江,这条流淌在唐代洞庭南湖的河流,见证了汉唐无数文人墨客的足迹与情怀,其实李白也并不例外。

他在《书情题蔡舍人雄》一诗中写道:“舟浮潇湘月,山倒洞庭波。投汨笑古人,临濠得天和。”汨,自古是屈原沉江的专属用字,“投汨”二字,跳跃出李白汨罗江的足迹。我们仿佛能看到他早年就亲自踏上了汨罗(屈原区)的土地,与汨罗江产生了深深的情感纠葛。

李白的作品中,屈原的典故层出不穷,如《秋夜独坐怀故山》 《古风其五十一》 《行路难三首》等诗篇,都直接提及了屈原的事迹,表达了对屈原的敬仰与崇拜。而在759年所写的《江上吟》中,他更是将屈原的诗歌推向了“悬日月”的至高地位。“屈平词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这句诗成为了千古传颂的佳话。

在《江上吟》的画卷中,李白想象自己坐在珍贵神奇的木兰之舟上,吹着不同凡响的玉箫金管乐器,品尝着千斛美酒佳酿。他描绘出一个远离尘世喧嚣的世外桃源般的美好世界。而屈原的词赋,则如日月般照耀着这个世界,与之相比,楚王的宫观台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早已荡然无存。汨罗江西北流动,他继而发出:“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的感叹,以狂放的笔触嘲弄、讥讽王权,情感之强烈,如江河奔流,汹涌澎湃。

然而,尽管上述诗篇展现了李白的豪放之情,却尚未触及他内心深处的狂放之魂。那么,“汨罗江上狂”的诗篇又是怎样的呢?我们继续探寻。

2

乾元二年(759) ,盛世繁华的帷幕下,李白与李晔、贾至共赴岳州,泛舟于烟波浩渺的洞庭之上,其间的逸兴遄飞,凝成了流传千古的《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 。品读这五首佳作,我仿佛穿越时空,置身于那青山绿水的汨罗江南湖之中。我看到了李白在青草南湖、磊石山与黄陵庙这一汨罗之地的感情纠结。或许,那时的李白,刚从贬谪的阴影中走出,心中的波澜仍未平息。那“流放”的象征——“汨罗”,在他心中犹如悬而未决的利剑,让他无法直面其名。于是,他巧妙地以“南湖”之名代之,既避开了敏感的话题,又保留了心中的那份情怀。

唐代的汨罗江上,胜迹众多,磊石山上有屈原三闾祠和洞庭庙,河泊潭汨罗渊北有汨罗庙和屈原墓,营田黄陵山有黄陵二妃庙、青山寺。对唐代的文人墨客而言,倘若到岳阳、长沙而未能踏足这些地方,恐怕都要被笑为“井底之蛙”,缺失了对这片土地深刻的文化理解和敬畏之情。

李白以诗为舟,泛游于南洞庭之上,将心中的情感与对历史的敬畏,巧妙地融入字里行间,留给后世无尽的遐想与感慨。

李白一生六次游历南北洞庭,他在湘君、湘夫人的湖光山色中,寻觅着那玲珑宛转的诗意。岳阳楼上,他俯瞰洞庭湖的美景,留下了“楼观岳阳尽,川迥洞庭开”的千古绝唱。随后,他又与故交亲友一同出游,追寻着湘妃的传说,将湘妃描绘成纯美的化身,而湘水则成为她怀抱香魂的深情世界。

到南湖,他写的第一首诗就写在黄陵二妃庙:

“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

日落长沙秋色远,不知何处吊湘君。”

营田的黄陵山南,矗立着古老的二妃庙,其历史可追溯至先秦时期。宋代《方舆胜览》中,李白这首脍炙人口的诗篇被郑重地记载于黄陵庙之后,流传千古。李白,这位诗坛的巨星,不仅是屈原的虔诚拥趸,更是湘妃帝子的深情追随者。

在文人墨客的笔下,唐代的黄陵庙熠熠生辉,皆因屈原曾在此庙中挥毫泼墨,留下了《湘君》与《湘夫人》的传世之作。李白早就神游作《远别离》 ,将湘妃的哀怨与深情描绘得淋漓尽致,其中“苍梧山崩湘水绝,竹上之泪乃可灭”一句,仿佛将湘妃的悲恸化为滔滔江水,激荡人心。韩愈曾亲临作《黄陵庙记》 、 杜甫亦步亦趋,为湘妃祠献上了《湘夫人祠》 ……

诗中,李白登上黄陵山,远眺四周,夕阳洒在长沙的土地上,仿佛能感受到“浩浩沅湘分流汩兮”的楚江奔流之势。沅湘,自古以来便是两水交汇的圣地,黄陵山、磊石山便是这片土地的中心地标。

3

760年,李白在《春滞沅湘有怀山中》中写道:“沅湘春色还,风暖烟草绿。古之伤心人,于此肠断续。予非怀沙客,但美采菱曲。所愿归东山,寸心于此足。”这首诗透露出他当时滞留在磊石山西边不远的地方,那里或许是屈家潭——传说中屈原家人所居之地。磊石山上,屈原曾苦等顷襄王十一年,期盼楚王召他回朝复职,施展抱负。因此,《拾遗记》中记载屈原“隐于沅湘洞庭山”,并在磊石洞庭山下“赴清冷之水”。这首诗中的沅湘,无疑是指向磊石山西边,而那东山,便是李白心中的磊石山,寄托了他对屈原的敬仰与怀念。

从黄陵山转道回岳阳,当然要经过南湖磊石山。磊石山是青草湖、南湖、古洞庭的地标。所以第二首诗写在南湖应该在今天的汨罗江沉沙港之宽广水域。

“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

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李白,以他那豪放不羁的笔触,将洞庭南湖秋夜的静谧与壮美,勾勒得如诗如画。他心怀壮志,渴望乘流直上九天,与月共饮,甚至幻想到白云深处买酒,那份狂放与浪漫,仿佛诗仙李白在世,其不羁的灵魂在字里行间翩翩起舞。

唐代《元和郡县图志》对《荆州记》青草湖的记载进行了修订,将“巴陵南为青草湖”的地理描述,巧妙地转变为“岳阳南七十里名青草湖”。这一微妙的地理变迁,就将青草湖向南推到了磊石山,从而腾出了一个北“洞庭”。郭嵩焘《磊石山》云:“暮雨归帆过北渚,断云古戍是南湖。”他注解道:“青草湖,即磊石湖,亦名南湖。”实际上,磊石湖便是那广袤的汨罗湖,战国时的洞庭湖,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见证了历史的变迁。

辛弃疾言李白“汨罗江上狂”,如今看来,这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着坚实的地理依据。而杜甫的诗句“洞庭犹在目,青草续为名”,更是对李白诗中“且就洞庭赊月色”的地理注解,仿佛两位诗人在时空的交错中,以洞庭与青草湖为媒,共绘了一幅波澜壮阔的地理诗篇。

4

第三首写在磊石山下的汨罗湖是无任何疑问的。

“洛阳才子谪湘川,元礼同舟月下仙。

记得长安还欲笑,不知何处是西天。”

在历史的浓墨重彩中,汉代贾谊曾在磊石山南的湘口(汨罗口)停帆,挥毫泼墨,投书赠予那位风华绝代的屈原。他,被誉为“洛阳才子”,是西汉时期文坛之星,更是政坛上的佼佼者,却因命运的波折,被贬谪至湘江一带,从而在这片水域留下了深深的足迹。而后汉的李膺,字元礼,同样是那个时代的一颗璀璨明珠,才德兼备,光彩照人。他的一生,虽历经坎坷,却如同玉石般坚韧,散发着独特的光芒。他以贾谊、李膺自喻,亦以他们比喻友人,仿佛在诉说着:即便被贬谪,我们依旧保持着那份高洁的品质,那份超凡的才华。

整首诗,如同一幅生动的画卷,将月下泛舟的美好景象,诗人与友人的情感交织,以及他们内心的坚韧与乐观,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第四首直接说明李白们在汨罗江醉了。

“洞庭湖西秋月辉,潇湘江北早鸿飞。

醉客满船歌白苎,不知霜露入秋衣。”

诗中的世界,如一幅深邃且悠长的画卷缓缓展开。秋月高悬,宛如玉盘镶嵌在苍穹之上,洒下银辉,映照着万物。晨雁南飞,它们划过天际,留下一道道优雅的弧线,仿佛是诗人在天际挥毫泼墨。船上的醉客们,被《白苎》的悠扬曲调所陶醉,他们沉浸在这美妙的音乐之中,忘却了世间的纷扰。然而,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他们才惊觉,那冷冽的霜露已悄然侵入他们的秋衣,带来了一丝丝寒意。

这一场景,仿佛让我们看到了李白们“洞庭赊月”的狂放不羁。这应该是李白“汨罗江上狂”的醉态了。

第五首则表达了李白离开汨罗江时的情感。

“帝子潇湘去不还,空馀秋草洞庭间。

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

这首诗,乃是诗仙李白在告别汨罗江,月夜归途岳阳之际的佳作。他倚窗远望,君山如画,那碧波荡漾的江景,如同一位温婉的佳人,轻轻拂去了他心中的尘埃与烦忧。然而,当思绪飘向那遥远的往昔,帝子已逝,洞庭湖畔只余秋草萧瑟,那份苍凉与寂寥,如同寒风吹过荒原,直刺心间。

从李白的诗作中我们不难看出,他至少曾两度踏足汨罗江畔,而最后一次,他竟在这江上醉卧了一夜,那狂放不羁的诗意,仿佛与李白“故来濯足戏沧浪”交织在一起,成就了李白在“汨罗江上狂”的历史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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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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