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丨助力旅发会:长河流月去无声

曾庆远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4-09-18 11:24:49

文/曾庆远

两列消瘦单薄的山,恰似无数高挑的小姐姐,或含胸收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给人一种倚门回首嗅青梅的羞怯而又想研究来客的遐想;或挺胸叠肚,端庄娴静,雍容典雅,给人一种前凸后翘的联想。

这些山虽然一律瘦削窈窕,却也有环肥燕瘦之别,高高低低,南北排列,一路呵护着溇水迤逦东去。而缓缓流动的溇水,却又更像因为触怒君王而被没收为奴的高官显贵的女眷们,为两旁站立着的美女们擦拭溅在她们绣花鞋上的泥尘,小心谨慎,一丝不苟,却又自有一种气质,如空谷幽兰、月夜里远处悠扬婉转的声声洞箫,吸引着你,去寻觅去欣赏,去膜拜。

到了一个叫和平村的地方,俏丽的山们,娟秀的水们,或许觉得这样太过单调,也想弄出点情调来,于是折而南向,队伍也就散乱了,高挑的山脚下,突然涌出了一群小山丘,像极了一群顽皮的孩子,静静地伏在溇水边,专注地盯着溇水里的鱼虾或是鸥鹭水鸭,等待机会,随时准备抓住他们关注的对象。

我们下得车来,那些挂着长枪短炮的纷纷从脖子上取下家伙什,有的还手忙脚乱的放飞无人机!

当然大部分人是像我这样的,没有先进精良的装备,原本只想混吃混喝,秀一把“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这会儿也情不自禁地改变了初衷,拿出手机,留下到此一游的记号。

驻村第一书记和村主任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介绍了和平村的基本情况,然后不无遗憾地感叹道:这里的风景是美了一点,居住环境是清幽了一点,可这里村民们的生产条件和生活条件就不是差了一星半点了。

这时候,我才认真研究了一下这里村民的居所,只见山脚下、小山的缝隙间点缀了几点星星点点的竹篱瓦舍,即便是公路边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几栋小洋楼也不敢与山外的一般的不一般了的农村小洋房相媲美,这么看来,这里的村民的生活生产条件及其经济条件,似乎可能应该落后于这个时代了。我想“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的王维也会因运输生活物资的艰难,也不会愿意在这儿山居秋暝的,尽管他自鸣得意的“王孙自可留”的居所未必比得上这里的风景,但人家是有要求的,必须要有“车马去闲闲”的条件。

接着驻村第一书记和村主任又向我们勾画了和平村未来发展的宏伟蓝图,我们都认为这是和平村未来发展的不二选择,不过,亟待解决的是交通问题和基础设施问题,这样原生态的风景再美,也会因为没有相应的设施做保障,引不进留不住旅客的,当然这仅仅是我的“穷年忧黎元”而已。

当然第一书记和村主任肯定也没指望我们这群人能帮他们招商引资的,这方面,不管他们有没有门路,都只能自力更生。他们只希望我们为他们这里的山美水美人更美做个见证而已。

留下了那些俏丽的山们亮丽的玉照,如果不去亲近一下溇水,未免就有些厚此薄彼了。

自古来,山水就是一个整体,有山无水就不仅仅是清晖减了,山也就缺了魂,有水无山也不只是爽致卑,水也就失了灵气,何况这里山水是那样的相亲相偎呢?

于是,就去平湖游了。

溇水据说先前也是很桀骜的,那会儿,也开发了漂流项目的,还打了广告,印在T恤上,换做“漏水漂流,天下第一漂”,脑补一下也就知道那会儿的溇水是如何的湍急狂傲我行我素了。

20世纪90年代末,下游忽然就建起了江垭水电站,于是溇水才收起野丫头的性子,转而温良恭俭让的淑女起来了。

不要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就自动地轻轻地推开波浪前进了。

憨厚的村民给每条小船都配备了一男一女两个救生员。

雨后初晴,水光潋滟,潭面无风镜未磨,蓝天白云合着两岸俏丽娟秀的青山倒映水中,空灵清澈,让你沉浸在湖光山色之中,涤除心间的污渍,不由自主地也空灵得透明起来,情不自禁地进入“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的境界之中。

可能是船老大想让我们彻底地来一次心灵涅槃吧,船儿开得很慢,我们船上的男救生员是一位老者,估计古稀之龄了,但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他还兼着导游的职责。据他自己说,有一年上游突发洪水,掀翻了一条客轮,他一人就救起了五个溺水者!他说这话时,一脸的风淡云清,不像运用了夸张修辞。可能是怕我们不信,一旁的女救生员赶紧作证,说这是真的,她当年还很小,亲眼见过老者上台领奖的。如此看来,我们的安全是没问题的,不过,作为导游,老人是不称职的,他除了说他水里的功夫之外,绝口不说周围山山水水的独特奇妙之处,可能是他对这里的山山水水太熟视无睹之故吧,他只是告诉我们,此行的目的的是去欣赏郢门山。

我想郢门山不是在湖北吗?啥时候搬迁到这里来了?

有位来过这里的同游者见我一脸的问号,就解惑道:老人说的是阴门山,不是你想象中的郢门山,因为极像女人的生殖器而得名。

大自然有时候还真够流氓的,竟公然诲淫!

那位同游者来了兴致,客串起导游来了:有母必有公,据说阴门山对面被称为南斗溪(估计应该叫做卵斗溪更为恰当),正对着阴门山的山崖上,横伸出一根十来米长的柱状石笋,像极了勃起的男性生殖器,只是很可惜被阴门山所在地柳杨溪村的人们给炸了,据说两个村的人开玩笑打口水仗的时候,卵斗溪村的人常常拿这天然物儿压制柳杨溪村的人,柳杨溪村的人们常常因此而灰头土脸,终于柳杨溪村的男人们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于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一群怒气冲冲年轻小伙子,带着几十斤炸药,攀爬上去,随着一声巨响,这个给他们柳杨溪村制造了无限羞辱的物儿,就掉进了滚滚东去的溇水里了。

同游者绘声绘色声情并茂的讲解这景点掌故的时候,救生员小姐姐就羞红了脸,去船尾小心翼翼地招呼那些好奇宝宝似的,正忙着摆出各种各样PS拍照的女性游客,要她们注意安全,不要彩凤凰变成了落水鸡。

这时候,远处一只小船沿着溇水河岸劈波斩浪而来,驾驶小船的是一位赤膊中年汉子,远远地向我们挥手示意,颇有点浪里白条的范儿,只是小船吃水不深,显见得不是打鱼船,老人见我们很好奇,就解释说:我们这儿有十年禁渔期,不准打鱼的,那是巡逻的,看看有没有外地来的偷鱼客。

小船经过几丛岸边的莎草,就有几群鸥鸟被惊动了,扑棱棱在天空盘旋,似乎是在抗议惊扰了它们白日梦的浪里白条。于是,那些手握长枪短炮的同游者又是一阵咔嚓。

就在此时,老人指着前面的一座山说道:看!那就是阴门山!

果然栩栩如生,名不虚传!

欣赏了一阵,我们也就沿路返回了。原本计划还要看看夹河沟去的,听说夹河沟被称为小三峡,肯定是个风景优美的好去处,可是兼职导游却说,那里也就是些巉岩峭壁,嶙峋怪石,没什么好看的,要是下得几天大雨,山壁上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瀑布流下来,那才好看!你们没赶上好天气!

书记主任也说:不赶巧!下次找个好天气,好好欣赏!时间也很紧!不敢耽搁了,要不然,你们就赶不上去南滩草场看日落了!

那些挎着长枪短炮的同游者听了之后,二话不说,下船上车一气呵成,等我们下得船来,他们的车早已绝尘而去!

我们紧赶慢赶,还是因为公路坑坑洼洼,加上路况不熟,没能赶上日落西山红霞飞那精美绝伦的一幕。

从那些先行者拍下的照片来看,那落日景观,的确美轮美奂!我想有朝一日,我还会来看日落的。

夜幕渐渐扯开了,南滩草场的轮廓也渐渐模糊起来。

早就听说南滩草场有十八万亩,我还以为南滩草场即便不像呼伦贝尔大草原那样广袤无垠,至少也应该是几片相连的缓坡组成的,来到这里才知道,南滩草场就是一群伏在山岗上的巨大的乌龟构成的,这些巨龟们,大概是触犯了天条,被玉皇大帝贬下凡间的。

听本地人说,南滩草场自明末清初开始,就承担了为朝廷养马的使命,新世纪之前,这里几乎每年都要遭遇一场天火,每年的隆冬之际,天火就会如约而来,将枯草树木付之一炬,第二年,春风拂过,青草便疯长起来,很快就芳草萋萋了。

树木虽然能参天,但论其生命力,就远不如小草了。

这也可能就是这些巨型龟壳上不能像天平山那样树木参天的原因所在吧。

夜幕终于拉黑了南滩草场,尽管舟车劳顿,驴友们似乎不宣泄一下他们心中的兴奋,就枉到此一游,于是,在几只矿灯的照明下,萨克斯、单簧管、洞箫等乐器响起来了,麦克风里民歌、流行歌、经典老曲也就飞出来了,还有的随着音乐翩然起舞。

我五音不全,右脑也不发达,只好就着花生米和兰花豆,喝着小酒,欣赏这群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的人。

直到深夜一点半,驴友们嗓子吼哑了,腿脚跳痛了,这才找准自己的帐篷,钻进睡袋,昏昏睡去。

我因为有酒的加持,应该是最早进入黑甜的。

一轮明月高悬天幕,皎洁得简直不像话。被白天的骄阳烘烤得微微卷曲的草叶、树叶,这时候像是在鲜牛奶中浸泡过一样,舒展开来,还发着幽幽银光,夏虫这会儿唱累了,休息了。

山里的夜恍惚又回到了洪荒时代。

我和两位白天刚刚结识的志趣相投的同游者,来到小小的码头边,这里停靠了好几只小船,有靠柴油机提供动力,也有靠双桨驱动的。

我们选了靠双桨划动的小船,打算夜游夹河弯。

月联手天幕静静地沉在溇水里,这就是范仲淹笔下的静影沉璧吧,倒映在水里的两岸青山,这会儿就成了璧的守护者。

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平静的水面被双桨荡起的波浪揉碎了,一轮轮涟漪向远处消散开去,于是粼粼的波浪就向四面反射着屡屡银光,沉在水底的玉璧也随之摇曳起来,我真担心它会被岩石撞碎,但看到它虽在摇曳,却十分轻盈,也就知道担心是多余的。这时候的岸芷汀兰,也馥郁芬芳,沁人心脾起来。而溇水则心无旁骛地护送着沉在水底的玉璧缓缓东去。

于是,我们也就穿越了时空,泛舟于赤壁之下了,也就有了“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的代入感了,于是也想扣舷而歌之了,可是,这回却怎么也待不入苏轼了,不只是我,两位同游者也是江郎才尽腹内空空的神情,然而,即便不能脱口成诗,也必须鹦鹉学舌,否则,如何对待起这长河流月去无声的美景呢?于是也就“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一番,以此慰藉这美得不成体统的夜景,还望苏轼能够原谅后辈的不学无术。

夹河弯果然是个不可多得好去处:两岸的悬崖峭壁,各具情态,互争轩邈,尽显峥嵘;岸边乱石嵯峨,奇形怪状,千姿百态,尽管没有悬泉瀑布增彩添色(据说连续大雨后可见这样的景观),也足以令“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了……

我正沉浸在这雄阔壮丽的景观之中,忽然肩上被拍了一下,睁开蒙眬的睡眼,就有一个声音说道:“快起来,看日出去!”原来是南柯一梦!

日落没看着,日出是绝对不能错过的,否则就真的枉此一行了。

赶紧钻出睡袋,摸了两把眼睛就跟着大队出发了。

我们爬上乌龟壳的最高处,也就是五点多一点点,但东方的地平线上已现鱼肚白了。

那些装备精良的同游者们也早早装好设备,严阵以待了。

地平线上的天际挂着几缕白云,像是被几个小顽童胡乱粘贴在水泥墙壁上几束丝绢,那丝绢渐渐地变成了橙红色,橙红慢慢地变成了粉红,过了一会儿,粉红又为紫红替代了。

这时候,地平线上终于露出了太阳的头顶,红红的,如同烧透了的木炭,似乎没有光,还能允许我们直视。地平线下似乎有一股力量拉拽着它,也好想是背负着沉重的东西,慢慢地往上爬,一纵一纵地,这时候时间似乎也残忍地停止前行的脚步了,好像是想让太阳充分体验蝴蝶破蛹而出、凤凰涅槃时的阵痛。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在心里为太阳鼓劲加油。

这时候,天边飘来一朵黑云,也在那儿驻足观看日出,它向着太阳一边,便被涂成了暗红色。

太阳终于露出了半个身子,似乎要停下来喘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太阳终于挣脱了束缚,扔掉了重负,整个身躯全跃出了地平线,然而还是那么红红的,没有发出光亮。

我们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们再看太阳时,它就不再温柔了,射出万道精光,刺得眼睛生痛生痛的。

这时候,周围的群山还是一片苍茫。

有位同游者不觉诗兴大发,吟出两句诗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就有一位同游者抬杠:你已经林绝顶了,周围的众山小了吗?

太阳当空照了,山风也来了,又一位同游者可能有点俱怀逸兴壮思飞了,望着猎猎作响的队旗,发表感言: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那位抬杠者继续抬杠:就是你被缚住了,苍龙也不会被缚住!人贵自知!

这下抬杠者犯了众怒,有位同游者号召众人群起而攻之:淹死的是会水的,打死的是犟嘴的!同志们上,教训教训那个没有半点文学细胞的杠精!

杠精同志只得落荒而逃,我们自然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了。

下山途中,望着漫山遍野绿油油的野草,我想,这是不是一种资源的浪费呢?大清时期,这里能养马,现在就不能养牛养羊吗?

上得车来,我很快又进入了梦乡,进入梦里的,不是看日出,仍旧是那长河流月去无声的画面!那画面怎么就烙入了记忆深处呢?

责编:上官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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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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