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凌之:小区林中的鸟儿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4-05-18 09:07:15

文丨肖凌之

“姐儿!姐儿!”“哥儿!哥儿!”“妹儿!妹儿!”“弟儿!弟儿!”“喳!喳喳!”“嘀!嘀嘀!”“哒!哒哒!”“叽叽!”“嘎嘎!”“哇里哇-!”“哦里哦-!”“咯里-咯里!”“哐当-哐当!”“嘀咯-嘀咯!”“咕咕-咕!”“哒哒-哒!”“哐咚-哐!”“咯!咯!咯!咯咯!”“叽咯!叽咯!叽叽咯”“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嘻嘻咔!嘻嘻咔!”“嘀咔咔!嘀咔咔!嘀咔咔!”……这样那样的声音,银铃般的摇动,牧笛样地吹起,婉转式的荡漾,有时也似鞭炮般响起,抑或是孤音,抑或是和鸣,在小区里穿透着,飘散着。

早晨,我的睡梦总要被这些或铿锵、或平顺,或些微、或激越,或悠长、或短促,或清脆、或浑厚,或高亢、或悠扬,或嘹亮、或低回的声音所唤醒,从而开启新的一天。白天,我坐在自家书房里看书上网,也总有这样那样的声音在窗外或清或浊、或深或浅地嘈嘈杂杂,要么此起彼伏,要么此伏彼起。只有到了晚上,这样的声音才会神奇地变得销声匿迹。

这当然是鸟儿在忙碌、在碰头、在欢歌,完全不顾及小区里的人家有不有人需要安静、有不有人听得明白、有不有人喜欢、有不有人愿意去掺和与倾听。它们是另一种语言的表情达意和呼朋唤友。它们是另一种方式的生活节奏,天亮醒、天黑睡,时到则活跃、时过则安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在现在的人类生态观念越来越普及,行为越来越理性,人类与鸟类已经和谐相处、相安无事。在人类的允许和保障中,鸟不仅成为必然的存在,而且活得越来越滋润、越来越惬意,甚至还活得有点肆无忌惮。城市中的居民小区也因为有树木花草和鸟的存在而变得更有品质、更有韵味、更有情调,更像是人们对美好日子的向往。

还真应了那句俗语,“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小区里除了错落有致高高矮矮的楼栋和人行步道,就是满眼的绿植花卉和满眼的树林。树有四季常青的香樟树、石楠树、茶花树、桂花树、棕榈树、枇杷树、杨梅树、石榴树、柚子树、海桐树、白蜡树、珊瑚树、橄榄树、荷花玉兰、罗汉松、水杉、夹竹桃、红豆杉、雪松、山矾、木槿、铁树、檵木、簕竹等,也有季节性落叶的白色樱花树、粉红樱花树、桃子树、紫荆花树、银杏树、梧桐树、鸡爪槭、木芙蓉、无患子、构树、楝树、栾树、榆树、柳树、槐树等。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不知道怎么去称呼的树种。这些树,高者盖过了四五层楼,矮者也有数米高;茂者似原子弹爆炸所呈现的蘑菇云,瘦者或是亭亭玉立,或是婀娜多姿;枝干粗者有满满的一抱围,枝干细者也有一拳握。它们成长在小区楼房的周围,被物业料理着、呵护着,郁郁葱葱、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组合着、交织着,把楼栋间的人行通道也遮成了林荫道,把整个小区装扮得似花果园林。在这样的环境里,有的是吃的东西,有的是建巢的地方,有的是活动空间,又没有居民去干扰、去捕杀,鸟类繁多,并不断地繁衍生息,也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更何况小区旁边还有一个小公园,那里更是满眼的花草、满眼的树木和满眼的绿意。这样的小区,鸟宜居,人宜居;鸟安逸,人安逸;鸟快乐,人快乐。

只是遗憾的是,毕竟不是同样的生命,关于鸟的知识我太浅薄,鸟只会晓得我属于人类,并不知道我姓甚名谁,更不会明白我是对其友好还是不友好,我也只知道它们是鸟类,却分不清它们具体叫什么鸟,更不明了它们是好鸟还是坏鸟。

我对鸟的领会只能凭自己有限的认知和想象去揣摩,只知道按大小、依颜色把它们粗略地分个甲乙丙丁和子丑寅卯。于是,我便把鸽子般大小的叫作大鸟,把燕子般大小的叫作中鸟,把麻雀般大小的叫作小鸟,把大拇指那样大小的叫作袖珍鸟。依照色彩,我又把它们称之为黑色鸟、棕色鸟、灰色鸟、麻黄鸟、褐色鸟、粉红鸟、蓝色鸟、蓝紫鸟、板栗色鸟、黑白相间鸟、黑身白腹鸟等。同种大小、同种花色,大抵就是同类鸟,这样算来,小区的鸟应有数十个种类。至于鸟的只数,没有精密仪器辅助,我是怎么也统计不出来的。它们只在我的视野里来无踪去无影地出现,有时候成群结队,有时候形单影只。我与鸟的交集,多半的情形是,常闻其声,却难见其影;见了其影,却难近其身;能见其飞,却难见其巢;觅见了其巢,又不见其影。更为有趣的是,它们的存在诡秘诡秘,它们的行踪机灵机灵,它们之间的交流随心所欲、轻松自如,它们与人的相处总是亲而有距,若即若离。它们只只都是躲猫猫和捉迷藏游戏的高手,神出鬼没,似乎读得懂人类,但人类不一定能读懂它们。我只有凭感觉地去主观估算,它们的总数量应该是成千上万计的。

小区里的鸟,早已撩发出我满心的好奇。只要生活在小区里,我总要抽空出门去探探它们的踪迹。

大型鸟,主要是黑色的鸟。它们能飞得上百米高,那滑行的样范像风筝般轻盈,双翅展得平而宽,尾翼像一把张开的剪刀;那飞行的样式,双翅扑腾扑腾,尾翼一翘一翘,冲浪式地行进,满含着动力。它们落地的方式多半是猝不及防式的俯冲,像流星一样,目的是捕捉和啄食,行为很矫健,动作很敏捷。休息时便飞到高高的树枝,脚立枝条,举头收翼,昂首挺胸,不时地转动着小头,左瞧瞧、右看看,左呼呼、右唤唤,那神态,既像是其它鸟种的统帅,独领风骚,得意扬扬,又像是不可冒犯的神灵。它们不像小鸟那样好热闹,但喜欢成双成对。在一个冬季的早上,我在小公园里散步,只见一棵高大的构树上,两只黑色的大鸟在打情骂俏。它们互相啄着,啄一下,叫一声,再啄一下,又叫一声,啄着啄着,就彼此跳飞起来,停在枝头上稍息片刻,接着又冲上去啄对方,其间发出“叽-叽-叽”的叫声。它们吵累了,分开了,一只停在原枝头不动,一只飞到另一枝头,背影对着背影,把尾巴翘得老高,身子一颤一颤,生气地朝树外望着。可是过不了几秒,它们又都转过身来,相互凝视,好像是在等待对方姿态地放低与邀约。终于,那只飞走的黑鸟欢心又起,迫不及待地飞回原来的枝头,又与刚刚一起撕扯的鸟互相亲热地叫着,交颈错项,黏到了一起。我想,这应该是一对鸟夫妻吧。它们吵闹的样子,也和人世间夫妻的生活差不多了多少,但似乎又比人世间夫妻的生活要简单得多、欢快得多。

中型鸟,整体就是燕子般大小,羽毛的颜色多种多样,只是有些鸟种肥硕,有些鸟种纤细。它们飞的高度要低于大鸟,栖息的地方也多半是那些中高树木的枝丫。在没有寻食的时候,它们要么成双成对,要么成群结队,在树林中你追我赶、飞来飞去,在这棵树枝上停停,在那棵树枝上站站,互相唤来呼去,好不优哉游哉。它们梳妆打扮自己的方式特别有意思,站在树枝上,抖动着身姿,把羽毛竖起来,把翅膀展开来,把尾巴摇几摇,然后便俯首用可爱的小尖嘴在自己的腹部左啄啄、中啄啄、右啄啄,仿佛在做一套完整的体操运动。它们落地,多半是落在草丛中,有时也落在人行通道或是住户的阳台上,寻觅可口的食粮。在寻食的过程中,双足齐步地跳跃来跳跃去,见到有人的到来,三米之外,好像还是若无其事,若是突破这个距离,它们便敏捷地飞散开去,不是飞到更远处,就是飞上树梢。在一个下午,我踏进小公园的一处草丛,只听前方丛里窸窸窣窣,我便屏声静气想探个究竟。原来,是两只板栗色的肥胖鸟,头顶长一撮黑羽像鸡冠,眼周是白羽点缀,一左一右在草丛中时而头伏尾翘,时而头翘尾伏,左翻翻、右掀掀,左啄啄、右啄啄。看到它们那股为稻粱谋的忘我劲头,我便停止了脚步,只是好奇地远观势态的发展。我驻足了两三分钟,大概它们已是酒足饭饱,只见它们一前一后飞上一棵树枝,一只衔着一条细小的枝条,一只衔着满口的虫食。我的心为之一动,它们肯定是一双辛勤的父母鸟,除了自己吃饱喝足,还要想着家的遮风挡雨和嗷嗷待哺的幼崽。幸亏我没有惊扰到它们。

小型鸟,主要属于麻雀类。颜色或棕色、或黄色、或栗色,并夹杂白色斑纹,体长十到二十厘米。它们生性活泼,适应力强,一般在地上、草丛里及灌丛中觅食,行走时也是轻捷地齐足跳动。它们的嘴不像大鸟和中鸟那样尖长,短粗而强壮,呈圆锥状,嘴峰稍曲。哪里有腐肉、种子、谷粒、果实、草籽和各种各样的小虫,哪里就可以见到它们的身影。它们连续飞行的距离大概就是五十米左右,但它们飞行的速度却像飞梭一样快,常在我的视野里一晃而过、稍纵即逝。它们常常群体飞行、群体落地、群体寻食、群体钻树、群体欢歌,互相争吵时又有点像开机枪一样叽叽喳喳,喋喋不休。见有人的靠近,它们便一哄而起地鸟兽散,飞向远处或是附近的树林。每每见到这种场景,我就在心里喊话:“鸟儿,鸟儿,不用怕,不用躲着我们人类,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我们爱你们都还来不及咧!”但小鸟肯定不明白我的这番好意,生怕我的靠近会给它们带来危害。 

那袖珍鸟,在空旷的地上和草丛中是很难见到的,大树上更是没有它们的身影。你只有到树丛里去到处打量,才可以发现它们的踪迹。它们常从一处树丛飞到另一处树丛,只是在枝叶间跳跃,在飞翔中觅食,食物大概就是树丛里的露珠和蚊虫。它们的体长从嘴尖到尾尖加起来就是十厘米左右,嘴是尖尖的嘴,尾巴还占到了一半,头和身子加起来不过五厘米,体重大概也就是六七克,体积堪比鸡蛋般大小,体型娇小玲珑。它们的羽色很艳丽,不是单纯的某一色,而是头顶栗红,背面蓝灰,颈部白色,喉部黑色,胸腹白色并夹杂淡棕黄色。它们摇动着翅膀飞采的动作,犹如在跳着劲舞,并不时地发出细柔动听的“吱-吱-吱”声。看到它们如此这般的表现,我既有惊喜,又有感动。惊喜的是,它们有它们生存和发展的空间,每一棵茂密的树种就是它们食有所靠的粮仓;感动的是,它们不因娇小就去当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寄生虫,而是小有生机、小有所为、小有开拓、小有进取,在小小的天地里,它们活得有滋有味和朝气蓬勃。它们堪称小区花木丛中可爱的小精灵和小宠物。我很想能经常碰见它们,但这需要运气的宠幸。

小区的鸟,俨然已是我的心心念念。每次在小区里散步,我都要循着鸟声去张望、去探寻,除了分享它们的欢歌笑语和各种有趣的表现,还希望能找到它们的窝,看看窝里的鸟蛋或是那些靠鸟父母抚养的幼鸟。但奇怪的是,我认真而细心地找了好久,几乎每个树丛都去搜索过,除了只在两棵桂花树杈上发现过空巢外,就再没有找到过另外的鸟窝。我只能凭着小时候我在乡村屋顶弓背瓦里发现麻雀鸟巢的经验去猜想,小区这些鸟类睡觉和养育幼鸟的地方,应该设在常绿灌木和乔木的最隐蔽处,要么就在树洞里,要么就在建筑物的空隙里,要么就在隐蔽的地洞里。尽管我发现不了它们的巢穴,只要它们活得轻松自在,我心依然欣慰。我真佩服它们都是防敌的高手和筑巢的能手,既让人类找不见,又能实现它们的饮食起居。在某种程度上说,它们的防范意识、保密意识、安全意识,乃至它们的筑巢技巧,远高过我们人类。

鸟,不懂人语,却充满着灵性,并把小区的周围和小区里的人感染得葳蕤生光,给我简单的生活,也平添了无限的情趣。我已深深地爱上了这些鸟,真希望它们永远地无忧无虑地繁衍生息,并拥有它们独有的快乐。

责编:廖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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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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