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木炭

刘和云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4-04-23 15:06:29

文|刘和云

【题记】

那片片大山,那座座山峦,那棵棵大树,那块块沃土,那道道山泉,还有那灰青色的石板路,黑黝黝的木炭窑……这里的一切一切,时刻铭刻在心,成为我挥之不去、无限眷恋的记忆。

清明前夕,梦见父亲教我哥和我进大山烧木炭情景,我便匆忙坐班车回乡下老家祭祖,因天下大雨,淋湿了衣服,婶婶连忙烧了一盆木炭火,让我暖身子和烘衣服。婶婶笑着说:“你运气好,烤的无烟木炭喽!”

木炭火像一朵大红花,勾起了我美好的回忆,年少时和哥哥烧木炭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


筑窑

烧木炭,我们都是在的燕子湖中的自留山上。

清晨,哥和我腰挎大柴刀,挑着一担做饭做菜的家伙,走进大山。沿着潺潺小溪,踏上高低不平的青石板路,翻山越岭。荆棘划破了蓝色的衣服,稍不留神就会被路两边冬茅划破脸蛋,要不是哥哥壮胆,不敢前行。我实在不想再往深山里走,怕蛇、怕野兽、怕鬼……“别怕,到了燕子湖,我们先‘镇山’,把牛鬼蛇神统统赶到一边去。”

烧木炭有三怕,一怕塌窑,二怕起火,三怕柴不成炭。因为有这么多的担心,所以烧木炭很讲究门道。

千难万险,终于来到了燕子湖。哥来不及休息,就一手拿着柴刀,一手拿着香烛、纸钱,带着我来到一棵古柳树下。哥叫我不要作声,点燃9根香高高举起,念念有词向四方施礼,然后小心翼翼地烧着纸钱。一番仪式后,哥冲我说:“山镇好了,走,我们筑窑去。”

我们来到自留山上的一处山坡上,哥停下了脚步,四下地张望,然后十分肯定地说:“就这里。”

哥从小就跟父亲学烧木炭,比我有经验。他告诉我,选窑址必须在山坡上,不能朝坡心,偏左边一点。一个窑烧不出多少炭,所以要多筑几个,要一字排开,第一个窑不能太大……

“怕烧不好吧!”

“ 呸!乌鸦嘴!”哥大声呵斥我。哥性格急躁,个性太强,父亲在世时候,与父斗嘴总是挨打,我如果继续多嘴,可能会挨打。

我和哥各自分工,我砍柴,他筑窑。不一会儿,哥哥就挖好了第一个窑,我也砍了一大堆木柴。

窑是立式的,周边低中间稍高,上面用树枝带叶子,像屋顶织钢筋网一样,再上面用湿润泥土筑实筑牢,顶上和四周留着小孔当烟窗。

哥按着窑的高度,把柴整整齐齐码放在窑洞里。点火后,他把我叫到一起,教我观察窑顶烟色的变化。烟囱里冒出的烟色由黄变白,又由白变蓝了。这时,他爬上窑顶,将一根碗大的木棍伸进烟囱,过了一会儿,抽出来,领着我看上面的湿度,说:“比较合适。”于是,我们便七手八脚用泥土把火洞和烟窗封住……

哥叫我观察火势,他自己则在旁边挖着第二个窑。我见烟窗火力好,于是把山坡下红薯拿了几个去烟窗边烤,回家时候忘记把薯收好。第二天早晨一见,不但薯被野猪吃的一个没剩,而且烟窗也被野猪撞翻了,整个窑烧过头了,木炭全化了。

哥哭了,一脚把我踢倒山坡里,一边骂我说:“就是你这个臭嘴巴!”哥总算骂完了,没好气地冲我说:“我们把窑子拓大些,把这次损失弄回来!”

说干就干。哥脱掉衣服,光着膀子,挥汗如雨。我在洞上面整理好泥土,小心翼翼地覆盖窑顶。

哥说了,这次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来不得半点疏忽,下半年家里的油盐酱醋,弟妹的读书钱,都在窑里呢!

俩兄弟住在山上,晚上借着月光烧炭,冒着浓烟继续在窑门添柴。我俩整夜没合眼,等着青烟慢慢退下,才把烟窗封好,只等下雨天出炭。

卖炭

出炭是重要的环节,不但讲究火候,还需要大量的水。没有水,万一把窑门打开窑里还有火炭会全部化了。

老天爷怎么也不给面子,六七天没下雨。哥和我心急如焚,木炭还在窑子里就有客户到我家买木炭。我家住在马路边,门前竖了一个出售木炭牌子,路过的车辆都按着喇叭,有的人大声喊,湘潭腔、醴陵腔、普通话……有的大叫“冒得木炭咯打么子牌子咯!”母亲受气,干脆把牌子收了。“娘,收了牌子别人就会占咱们位置了!”哥耐心地劝说母亲。“咱家历来是金字招牌!不失信呀!”母亲说。

哥为出炭的事几天睡不好。一天早上,哥瞒着娘说是上山出炭,其实是和我上山察看地形,发现大概300米远的马勺湖可以引水来。塑料管子买不起,我们就地取材,把楠竹剖开,安装在树上引水。俩兄弟整天没回家,晚上借着月光干活,终于在第二天一早引水成功。

第二天刚亮,当我们准备出炭时,下起了雨,“天助我也!”兄弟俩顾不上吃饭,肚子饿了喝几口山泉水充饥。那些木炭在窑坪里像士兵一样整整齐齐站立着,雨水滴在上面油黑发亮。

娘挺起腰板在马路边树起了出售木炭的牌子。那些班车司机买木炭与我们家建立了感情,常来常往。班车停靠点离我们家只有一里路,司机住在村上饭店,傍晚都到我们家做客。我娘叫他们喝几杯自家酿的糯米酒,炒点豆子、花生米和土菜给他们下酒。

这些司机把我和哥当兄弟,我们进城办事,他们不收车费。一个姓吴的司机出主意:木炭拉到城里卖,价格可翻两倍,卖完后到他家住,第二天可乘他班车返回。

由于他们帮忙,让我认识了湘运公司很多司机和售票员,有些爱好文学和写作。有一天,当时《梅州日报》的记者到了汽车站采访,看见我从班车上搬木炭下来。“这木炭真棒!”他们凑近向我问长问短,问寒问暖。一听班车司机介绍我是从大山里进城卖木炭的,便来了兴趣。“这伢子勤劳致富值得表扬”!“咔嚓,咔嚓!”相机对着我闪了又闪。没过几天吴司机拿了报纸送到我手上,我高兴地跳起来了,娘笑得合不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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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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