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云

柳宗元的《永州八记》，开启了中国山水游记散文先河，也给永州留下了宝贵的文化和精神财富。

作为土生土长的永州人，在柳子庙旁边的中学就读时，就时常邀一两个同学，沿愚溪而上，寻找柳宗元笔下的钴鉧潭、小石潭、西山等。所以对《永州八记》中的前四记还是比较熟悉，后四记，因交通不便，又因离乡多年，不知道具体位置，一直未能前往。

直到看到著名画家陆俨少根据柳宗元的山水散文《永州八记》而创作的游记山水画《永州八记图》，又激起了我去寻访《永州八记》后四记的愿望。

陆俨少是20世纪文人画大家，其画境更偏于古典诗境。

1973年冬日，尚处逆境中的陆俨少，借笔墨排遣郁闷，陆续完成了柳宗元游记的系列创作，并在跋文中写道：“予每读柳子厚永州山水记而好之，其幽深峭洁之致，久在心目间，殆不能忘。子厚负才抱文，遭时不遇，横被讥谗，困于僇辱，抑郁无聊，亦往往见之于语言文字间，以予今日之处乎？……予虽未至柳永之间，顾于壬寅春自湛江北归，道出广西、湖南之境，所谓湘桂同源处，未尝不缅想子厚所记述者，移窗四望，云树冈峦如同夙识，伸纸舐毫则寻绪度意，或大相径庭耳，八图既成，遂复书八记于后。”

陆俨少将从自然中观察到蜿蜒曲折的山势水脉，流动变幻的云气光影，用一支画笔，从浓到淡，从湿到枯，中、侧、散锋并用，勾、皴、擦、点、染，提、按变化无穷，破笔、渴笔，妙趣横生，充满书写性，展现出云水、树石气韵流动。

陆俨少的《永州八记图》之《袁家渴记》，近景左面，三棵树相互倚靠，用点叶法，浓墨点出树叶，辅以墨青色树叶，增加层次，树枝上缠有藤蔓，更增添一番趣味。树下，是一小块河岸，几处滩涂，点缀河面，滩涂上，勾出些许杂草，充实画面，增加画面感，也增加画面层次，更是与画面中远景的船、山体、云水相互呼应。

河面上有一只游船，一个船夫摇着橹，两位游客在饶有兴致地交谈着。

河对岸，山体几乎占了一半的画面，虽不高耸，却也是沟壑重重，树木丛生，山脚下，河滩蜿蜒，拉开了空间感，再现了柳文中的“重洲小溪，澄潭浅渚，间厕曲折”“有小山出水中，山皆美石，上生青丛，冬夏常蔚然”的幽丽奇景。

陆俨少以墨块留白画云，用水墨淡淡烘染而成，不露笔墨痕迹，落笔着意于墨块的组合，即所谓“计白当黑”，这种墨块和留白便好似龙蛇起舞，其表现手法有似是而非的抽象意味。如陆俨少自己说的：“留白可以代表云气，亦可代表流泉，或不能确指为何物，总之山中自有了这几条白痕，气象便不同。”所表现的乃是似与不似之间的一种形式美的追求。

陆俨少以高远、深远、平远法构图，画面苍茫厚重，用墨淋漓，清新畅快，运笔稳健而灵活，浑厚有力，一气呵成，生动而传神，展现了独特的艺术风格。观其画，仿佛听到流水淙淙，丛林的喧哗，云雾缭绕仿佛在飘动，其超凡脱俗的意境扣人心扉。

船是整幅画的画眼，船上的人，也许画的是柳宗元，也许画的是陆俨少自己。柳宗元被贬永州后，寄情于山水，是永州的山水抚慰了柳宗元的心灵，而陆俨少在那不如意的时代，虽然没到过永州，却与柳宗元产生了精神共鸣，根据柳宗元的文章创作出栩栩如生的永州山水。

农历正月初五这天，天气极好，气温高达25℃，按网上的导航走了大概半小时，停车找了十几分钟，无果。又问了朋友，终于得到具体位置图，于是按导航重新出发，到目的地大概五公里左右，才发现原来就是去香零山的路，都是熟悉的路段和风景，去了香零山多次，却不知道袁家渴就在这附近，很奇怪为什么路口没有立一个醒目的指示牌。

到了目的地，路口正好遇到一老者，便问路，老者友善地告诉我，车不能进去，只能走进去。正好路边有块小空地，一条蜿蜒小径，通向深处，这无疑是进入袁家渴唯一通道，我停好车，迫不及待飞奔而入。

沿着小径往里走，几处水洼呈现出来，水洼周围树木林立，很多树都掉光了叶子，分不清是什么树，树木密集处，光秃秃的树丫上，藤蔓缠绕，倒也有几分野趣。远处，潇水泛着绿波，在阳光下波光闪闪。

这里原来是潇水回流处，现在建了水坝，柳宗元笔下的袁家渴大部分都被水淹掉了，现存的只是局部，看起来像一片河滩。河滩中水洼遍布，今年雨水充沛，水洼中积水较深，但仍能见多处奇石探出水面，隐约可见当年风貌。

水洼幽深处几处奇石引起了我的好奇，想走近去好好看看。我看了看地形，旁边树林里，树叶都基本掉光，地面杂草丛生，隐约有人走过的痕迹，想想这样的季节应该没有蛇，便径直走了进去。

走到奇石近处，有人沿洼壁垫了几块石头，垒成一坑坑洼洼小径，可以下到水洼边沿上，我小心翼翼往下走，快到水洼边沿时，突然一条一米多长的蛇，沿着水边很快窜过，看颜色，不是柳宗元笔下的那种黑质而白章的异蛇，感觉像普通的水蛇，小时候见过很多水蛇，但这么大的水蛇却没见过。可能是因为蛇离我有几米距离，倒是没有像小时候看到蛇时的那种恐惧。

蛇已不知所踪，我匆匆拍了几张照片，也赶紧离开。

这次游历，既让我再一次领略了柳子的寄情山水的情怀，又满足了对陆俨少创作游记山水画的好奇；既欣赏了美景，又有了一次神奇的龙年新年遇“龙”的经历！

突然想起欧阳修《咏零陵》中的诗句：“画图曾识零陵郡，今日方知画不如”及董其昌论山水“以境之奇怪论，则画不如山水”的观点。永州的山水，幽丽奇绝，再好的文章，再好的画，也道不尽永州山水的那股自然天成的灵气！绝不如现场亲自感受！

永州山水，蕴育了丰富的永州文化，滋养了一代又一代永州人！

愿家乡水更清，天更蓝，越来越美丽！

作者：李凌云

责编：杨永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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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永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