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林

一年前组织上调整我到五里牌街道工作，当时为了跟新东家套近乎，我写了一篇《五里牌，我心中的城》，啰唆讲述了三十年来我和五里牌的不解之缘。文章发出之后竟撩发了一些朋友的共鸣，说我的回忆也是大家的回忆，是那个时代的回忆。

一年过去，我对五里牌又有了很多新的认识和感受，尤其是五里牌人着实可亲可爱，这里的工作氛围让人着迷上瘾。于是，我想能否用一句话或者一个词来概括五里牌的内在特质，给五里牌打上一个独特的标签，让五里牌更具辨识度。思来想去，“向上”二字最为恰当不过。

从地图上看，五里牌街道的造型非常独特，呈现为极其标准的“7”字形，这着实令人印象深刻。“7”是一个非常讨喜的数字。有个成语叫“七上八下”，虽然其本意是指内心忐忑，但大家似乎更愿意把“7”和“上”扯上关系，甚至有多事之人找到了“七上八下”的理论根据。据说《左传》有载：七为阳，八为阴，而阳为上，阴为下，所谓“七上八下”便是阴阳转换的过程。不管这一套阴阳理论成立与否有无科学根据，反正我是很愿意在“7”和“上”之间画上等号的。因为这一年来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向上”既是五里牌地图呈现出来的表象，更是五里牌人与生俱来的精神品格。这种品格，已经深入骨髓融进血液。

一

作家何立伟先生的工作室位于敬天广场。他在谈及选址原因时说：“袁家岭是长沙的城市‘中心点’，这里的文化底蕴和变迁发展，是星城长沙日新月异的缩影。”何先生关于“中心点”一说很是值得考究。

中国人对“中”字情有独钟。古人认为自己居天下之中，故以“中”为国名。儒家说“中庸其至矣乎”，进一步强化了“以中为上”的文化认同。现如今人们喜欢将楼盘、商场、片区冠以“中心”之名，既是彰显地段显赫的需要，也是为了迎合人们几千年来的文化认同。何先生关于“中心点”的这个论断并不是牵强附会，而是有充分的历史依据。早在20世纪30年代，袁家岭及其周边就明确为长沙城市规划建设的“中心点”，至今仍在燕山街附近保留有“中心点”这个地名。大半个世纪以来，一批党政军机关、交通枢纽、商业网点、城市地标在“中心点”周边落子布局，就是对这一城市规划的传承和延续。

何先生对于工作室的选址可能还有其他考虑——选择一个能够代表城市性格的地标，并与他的文学风格相契合，而敬天广场能够担当得起这个名号。

长沙的地标总是垂青于五里牌。七十年代建成的火车站，至今仍然是长沙的头号地标，一支冲天的“红辣椒”就是五里牌向上生长的最佳写照。随后建成的长岛饭店、芙蓉宾馆等，都是红极一时的地标式建筑。而敬天广场就是五里牌新时代的地标。

我曾数次登顶敬天广场，那种“一览众山小”的视角令人惊叹——岳麓山仿佛变成了一座小山包，贺龙体育场则像是一只碗，顶多只能算是一个盆。更让我心存敬意的是敬天广场在建设过程中展现出的顽强生长的韧性。众所周知，这个项目建设的进程并不顺利，起始于房地产行业最为冲动的时候，却在关键时刻碰上了行业的冰点，又遇到三年疫情的冲击，几番挣扎几番起死回生，敬天广场始终在倔强地向上生长，直到耸立在348米的傲人高度。我想，敬天广场很好地诠释了湖南人的霸蛮性格，这未尝不是五里牌人的性格，或许也是何先生的性格。

敬天广场的隔壁是佳兆业广场，这一对楼盘可谓是难兄难弟。和敬天广场一样，佳兆业广场也经历了房地产行业的寒冬与阵痛。转机出现在疫情转段之后的2023年，佳兆业广场的能量全面爆发，一个个上市公司行业龙头相继进驻，在金融、文化等领域形成显著的聚集效应，顺手拿下长沙商务楼宇去化面积的年度冠军，成为五里牌的第一座税收亿元楼宇。

分析其中的缘由，最直接的原因当然是举全街之力推进招商引资、构建保姆式服务体系等等，但我认为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五里牌人骨子里“十强十快街道”的基因再次觉醒，是“中心点”的使命感再次焕发，进而推动形成向上生长不可逆转的态势。

二

毫无疑问，湖南的现代商贸业是从五里牌成长起来的。从七十年代的韶山路百货商店，到八十年代的友谊华侨商店，再到九十年代的阿波罗商业广场，以及二十一世纪全新面世的友谊商店AB座，无一例外都坐落在五里牌。五里牌既见证了湖南本土商贸业龙头友阿集团的向上生长，更是引领湖南商贸业向上生长超过半个世纪。

客观地说，近些年来友阿集团面临来自于友商和电商的巨大压力，但他们始终保持着向上的姿态和昂扬的斗志。他们因时而变顺势而为，总能化险为夷转危为机。纵观长沙商界，新老玩家新陈代谢，你方唱罢我又登场，友阿集团或许不是赢得最大的，但一定是玩得最久最稳的。如今友阿集团在友谊商店东边布局了一个体量巨大的项目，已经完成部分基坑开挖，轰鸣的挖掘机，硕大的打桩机，以及进进出出的各色重型机械，见证着友阿人的商业野心和蓬勃朝气。年过半百的友阿集团，宝刀不老，向上生长。

金苹果市场是五里牌商贸业中另一个打不死的小强。在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心目中，金苹果或许只是一个历史的记忆，似乎它早已不复存在，但最近这一年我出入金苹果数十次，亲眼见证着金苹果仍然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人流熙熙攘攘川流不息摩肩接踵，尤其是年轻买家越来越多。市场老板说，客流量最高峰达到了每天8万人次，接近开市以来的最高点。这着实颠覆了我的想象。

“时尚”这件事，变幻莫测难以拿捏，几十年前流行的东西说不定哪一天又重新杀回来变得炙手可热，颇有点风水轮流转的意味。或许时尚经济也是另一种形态的“循环经济”。比如，前一阵子军大衣花棉袄突然毫无征兆地火遍大江南北，成为时尚顶流。有人惊呼：“00后”动手整顿羽绒服市场了！金苹果也借机再次占领时尚高地，狠狠地刷了一波存在感。我不禁感叹，经典的东西未必是最好的，但永远是最可靠的，就像经典的金苹果。

金苹果的回归有一定偶然性，但又绝非偶然。还是那句话，机遇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如今金苹果已成为网红长沙的又一张网红名片，也造就了不少网红老板，比如专卖童装的刘姥姥，下岗创业的吕娭毑，以及专注绞边三十年的裁缝老杨，满满的上升力，纯纯的正能量。

三

我刚到五里牌工作不久，在一个老旧小区改造项目的现场遇到了著名相声演员奇志老师。得知他在燕山街住了十几年，我又不禁大发感慨，五里牌是一座富矿，藏龙卧虎，步步惊喜。

当时我刚离开应急系统，脑袋里仍然装着不少应急条线的事，我的第一反应是能不能找奇志老师拍摄一组安全生产宣传教育视频呢？经过燕山街社区党委书记吴彩玉的居中协调，奇志老师非常痛快地答应了，而且是免费帮我们拍。

到了拍摄的那一天，我陪同摄制小组来到奇志老师家，四条短视频折腾了他一上午。奇志老师对作品要求极高，他对我们事先准备的文字脚本不太满意，动笔反复修改润色打磨，亲自安排拍摄场景和道具。拍摄时稍有卡顿他必定要求推翻重来，我们说这些瑕疵可以在后期剪辑时调整，他依然不准，必须完美才行。在拍到厨房燃气安全这个章节时，奇志老师对细节的要求更是到了极致，锅碗瓢盆摆放的位置、灯光的角度等等无不亲自安排，就连围裙的式样图案都要反复斟酌。遇到一些安全生产领域的专业术语，他一定会与我们反复沟通，弄明白其中的原理，然后再转换成符合他风格的语言，力求通俗易懂。每一段视频都要先拍个小样，看看效果，再正式录制。有一段关于交通安全的视频需要在室外录制，当时气温已经很高，但为了拍摄效果，奇志老师坚持穿上西装，顶着太阳录了三遍才肯罢休，录完已是汗流浃背，我们这些打酱油的工作人员站在一旁看了着实心疼。

奇志老师为人温和谦逊，没有一丁点明星的架子，在拍摄的空当给我们端茶泡水，洗水果，切西瓜，就像是邻家大伯。我们一行六个工作人员空着手去的，把他家的水果几乎洗劫一空。我想，奇志老师之所以能够成为德高望重的艺术家，是对艺术精益求精的必然结果，德艺双修的必然结果。

事后我和奇志老师又见过几次面，每一次都要聊一聊他的艺术、他的作品、他的学生以及他和“得乐社”的故事，听他讲相声艺术的春天、民间艺术的出路、潮流文化的发展、传统艺术和抖音快餐文化的衔接等等，每次都有醍醐灌顶之感。七十二岁了，奇志老师始终保持着旺盛的创作激情和清晰的理论思辨，不断延续着他的艺术青春，保持着向上的奋斗姿态。他是五里牌人的优秀代表。

四

在五里牌报到后的第一次会议上，我注意到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妹子，格外眼熟。会后我找同事打听，得知她是火车站社区党委书记吴美云。我仔细回忆这个姑娘和我在什么地方有过工作上的交集，无果。直到几天后又有一次机会，我当面跟她点破心中的疑问，才得知她是我二十四年前的学生。真是惭愧，我居然认不出她来，当年的小姑娘已经成长为引领一方发展的当家人，而我确乎是老了。

美云同学主政的火车站社区是全区基础条件最为复杂的社区之一（或许没有“之一”，或许放在全省来看亦是如此），这里既有火车站这样的头号地标，也有与之同期启动建设的朝阳一村。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朝阳一村再也没有过像样的项目建设以及系统性的改造升级，基础设施老化、建筑老化以及人口老龄化问题叠加交织，再加上数量极为惊人的车流客流物流，管理难度超乎想象。我曾经有过一个论断：在长沙能够找到的各种问题和隐患，大多可以在朝阳一村找到具有代表性的样本。

毫无疑问，美云同学一直坐在这个火山口上炙烤。

去年国庆节后上班第一天的大清早，险情再次出现。一个稀里糊涂的司机一头撞断了朝阳一村路边的一根燃气管道，数万方燃气喷射而出。请允许我稍微描述一下这起事故的危险程度：泄漏点周边有金苹果大市场、一所有着240名师生的幼儿园、2栋居民楼91户人家，以及车站路上数不清的人和车。如果把范围稍加扩大，周边还有一所小学、十多栋民房，以及马路对面四栋庞大的商务楼。这些年国内外燃气事故时有发生，新闻里的场景惨不忍睹，可以想见此时但凡出现一个火星子，泄漏点周边数十米或将变成一片废墟。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故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美云同学在回忆应急处置经过时，表现得云淡风轻，在接到险情报告后的几分钟内，她冷静地完成了一系列应急指挥动作：隔离、疏散、向上报告、远程关阀，等到消防、燃气等专业力量到达现场时，险情已基本排除。随后又迅速完成了维修并恢复送气，一切回到常态，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作为一个曾经的应急人，应该有资格对美云同学的这一系列动作作出评价——这是一次教科书式的应急处险。

美云同学说，这一切都是凭着日常培训演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凭着日常处置小的险情时形成的惯性思维。危急关头根本来不及思考，但凡迟疑一秒钟，可能险情就会扩大蔓延不可收拾。

我想，向上的底色是责任，是担当，是勇毅，是智慧。我们都要感谢美云同学，几乎以一己之力扭转了危局，我们今天才能以“讲故事”的心态来“讲事故”。

在去年全区第三季度绩效考核讲评会上，五里牌街道斩获一等单位。这算不上大奖，没有什么好炫耀的，但对于五里牌人来说着实重要，这个奖等得太久了，五里牌作为一个小不点想要赢得强者的竞争就必须付出数倍于别人的努力。因为努力所以不易，因为不易所以珍贵。我想，这个奖是有里程碑意义的，再次吹响了五里牌向上生长的集结号，激活了五里牌人向上生长的小宇宙。

让我们抬头仰望，你看！五里牌就在那里！

组稿：张立娟

责编：梁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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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审：刘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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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