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弓

雪峰山，一个如如诗如画的地方，最值得我向往和深爱。

我曾在安江工作和栖息，心头的一方处女地，从未涉足，神秘且莫测。一份从天而降的邀约，像是生活随意的安排，却是岁月有心的伏笔。

四月，春却渐暮。春，匆匆在四月的梢头肆意放任着生命的蓬勃与繁华。花儿娉婷，山峦苍翠，雪峰山在灿烂的春光里，等着我！

清亮的晨光中，我按捺着雀跃的内心，随飞驰的出租车，携着一份纯纯的初心，怯怯地靠近，意欲穿行雪峰山，靠近苏宝顶，聆听苏宝顶，触摸苏宝顶。  

坐落在洪江市熟坪乡黎明村境内的苏宝顶，从山脚到山巅，全长60多公里的进山主次干道全部硬化。小车在山道上行驶，挺拔的雪峰山风能发电煽早已开通，惊现眼前，极目远眺，令人感觉面貌焕然一新。

车行山间，蜿蜒曲折。一泓溪流，净江如练，泉水叮咚，幽泉呜咽，一挂飞瀑，凌虚飞下。突然，路边跳出一只小松鼠，歪着脖子，摇头晃脑，一忽儿，跳进草丛不见了。打开百度地图定位，我们的车已进入接近苏宝的腹地一一罗翁村的一个古村落。我吩咐司机停车。打开车门，缓缓漫步小径，似走在时光回转的路上，左手采来一束映山红，右手摘一粒红艳的“乌苞 ”搁置手心，此时，童心泛滥，心如孩提般的欢欣愉悦。每走进大自然，心就快速放空。蓝天、山林、青草、野果 和所有生命的美好，团团簇拥着我。山路陡滑，爬行并不悠闲，气喘吁吁略带着狼狈。明明是陌生的，却产生出一处久违的似曾相识似是而非的故园。竹制的篱笆门，高高的石级，红瓦白墙，院落内晒箕上的天麻、木耳、苞谷，红薯干、红辣椒及大块的干笋片、炕腊肉……透着“家的老味”，这些传统的山区土货，或甘甜，或鲜美，它们的味道浓缩着雪峰游子魂牵梦萦的乡愁。

一位慈祥的老奶奶，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从里面走了出来，赶走小黄狗，给我们泡茶。茶是上等的雪峰毛尖。在闲聊中我们了解她姓向，两个儿子和儿媳在外打工，她和老伴买了保险，土地流转，每亩1000元，不缺钱，不愁吃和穿。

告别老太太，小车沿山道迤逦而行，我们已经抵达苏宝顶景区。

苏宝顶海拔1934米，直耸云天，蔚为壮观，天然然神工鬼斧的杰作，令我心胆俱裂，视为畏途，不敢迈近悬崖。这里的景点有：喊天台、云端小镇、石林、踞齿岩、砣背佬、大草原和原始次森林。给人的总体印家是，山势雄奇，峭壁耸崎，剑峰千仞，高峻突兀，气温偏低，冰雪封山，是冒险家的乐园。因山路崎岖，荆棘丛生，加之我年龄偏大，不适于攀登，只好远山近岫，用长焦距摄像机拍了一组照片留作纪念。

之后，经导游指点，经过大草原，观赏原始次森林。瞧！山根处，浮动着一团团灰白色的云朵，冉冉升起又飘飘散去，逐渐，山帷拉开了它轻微微的帘幕，一座青丽的石岩上，偶然延伸出一段树干粗大，远远望去、弯曲遒劲、皮似鳞片、叶似针形的绿色小乔木，就像飞翔在白云深处的墨绿苍鹰，抑或又宛若盘结在石柱上翡翠色巨蟒……这树不是树滕不像滕的植物，就是昂然挺立于苍穹的岩松了。对于突然映入眼帘的岩松，我像发现新大陆，立即停住脚步，站在那里拍照、品味和观赏。“你们看，生长在悬崖绝壁上的岩松，因其躯干依抚悬崖，欲躺其上，故又名挂壁松或倒挂松，别看它样子不起眼，体积只有布伞那大小，自然无法与硕大的泰山松庐山松南岳松相媲美，然而它却经历了若干朝代，遗留在湘西五溪古栈道的一朵历史悠久的奇葩。

它已不是一棵普通的树，风或 飞鸟把种子播在绝壁间隙，岁月赋予披风，在阳光雨露催化下，它成了健壮成长、创造生命奇迹的精灵。岩松茬茬旺盛不衰，无论炎夏酷暑，还是三九严寒，它总是生机勃勃，枝繁叶茂，苍翠碧绿，那密匝匝的松针，傲霜斗雪容不改，淋雨经风不折腰，在丽日下，在微风中，放射出生命的光芒与神韵，于是险峻的悬崖互相辉映，更为壮观。攀附在悬崖上的岩松，当它横空出世，便死死扳住悬岩，牢牢抓住生命赐给它的每一线成功的希望，坚守一份强者的涉足，固守一份弱者望而却步的震慑，却在我们灼热的视野里燃起一团永不熄灭的熊熊之火。岩松耐干燥耐严寒耐瘠薄耐病虫，无须肥水沃土的养护，不与其他树的家族抢占地盘，胸怀坦荡，无私无畏，它以一种独特的生命形式，牢牢立足于岩缝，像蚕儿吐露缕缕银丝，努力延伸到根须，拓展根系。岩松傲然面对艰辛，一如冲锋陷阵的勇猛战士，为了攻克每一个据点，拼命厮杀，步步为营，一往无前。在几乎没有泥土和水分的特定环境中，尽情吸收空气中的养料，进而输送到主干，在艰苦的环境中发展成繁荣的生命。岩松英勇顽强，无坚不摧，敢于拼搏，敢于进取，敢于冲刺，无时不在品味失败、挫折和超越，这便是岩松可歌可泣方显英雄本色的慨然咏叹。岩松以小见大，以少胜多，不慕荣利，以求闻达于世，深居山中，尽管今生今世注定没有缤纷灿烂的繁花招来蜂舞蝶飞，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泣恸鬼神，但不作西风落叶的凄惨，不作落花流水的伤感，无怨无悔，以一种怡然的通权达变的境界，令人感佩至深。人应是永不枯萎的岩松，无论处于贫乏恶劣的大环境，还是直身于肥沃丰厚的温室中，都必须保持郁郁葱葱常绿常青的革命本色，都必须拥有蓬勃向上不改气节地做人真谛：“贫贱不可移，富贵不可淫，威武不可屈。”我讲了足足一刻钟，是针对自己的短板，对症施药，不想竟获得同行者的赞扬。

进入原始次森林，要穿行石壁山洞，由一条窄窄的小道引领，里面堆满了上尺深的残渣败叶。我们看到了盘根错节的古楠木，还有树干粗壮挺拔的红杉林。据导游介绍，苏宝顶目前尚存156种珍稀贵重树木。

走着走着，前方100米处是一片青翠的竹林，和风拂煦，山上的楠竹还在融雪，不时有响声掉下，不知何故，我对观赏竹子动了恻隐之心，兴趣盎然。我喜欢竹子由来已久，主要源于少年时读陈子昂«修竹篇»：“岁寒霜雪苦，含彩独青青……始愿与金石，终古保坚贞。”字里行间，竹子所散发和流淌的金石之气，叫人不由肃然起敬和心生仰慕。还有郑板桥的«竹石»：“咬住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郑燮笔下的竹子，那一枚枚灵性的竹叶，飘逸、洒脱，充满了顿悟的光辉，有超脱世俗的精神。大文豪苏东坡更是直抒胸臆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可见，竹子跟媚俗之气是背离的关系，竹子是完全可能够登上大雅之堂的植物。出身贫寒的明太祖朱元璋曾写过一首«咏雪竹»的诗，为雪竹鸣不平：“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起，依旧与天齐。”雪竹既有高格的品德，又有一种不畏风霜严寒，受尽摧残却依旧能刚正不阿、不向邪恶低头的气概。纵观古今文人志士，皆有以青竹喻人风骨和气节。于是竹子在我心里有着崇高的位置，它富贵，宁折不弯，同时亦可亲可可敬，超然峻拔，其形态和秉性都是值得令人吟哦的。当然我也喜欢石头，苏宝顶那些古朴自然和造型典雅的巨石，还有跟青竹样的文气。可惜我不是山水画家，无法画出个中竹石的格调，人与大自然和谐相处，让竹石之气，浑然天成，在你我心里留下一席之地。

中午我们在云端小镇“高原餐厅”膳食，我找老板娘打听一个叫李更先的药农，他是本地熟坪人。身材魁梧，古铜色四方脸，五十上下，面容俊俏，见了人一脸的笑，以前常来安江治病卖药。

她说：“是不是那个外号叫李半仙的草药子郎中？”

“正是!正是!”我说。

“好久不见他来采药，也不知去了哪里？”老板娘说。

李更先是个好人。擅长医治疑难杂症，就连妇科的某些奇奇怪怪的病，也药到病除。看病，不分贫富，无论贵贱，不分亲疏，一视同仁；药费没有轻重，大小之别，你看着给。他行医，是自己

采药，自己熬药，整间屋被烟熏得黑漆漆的，满屋药味。以前苏宝顶和八面山未打通公路，听乡人说，他是抄一条小山路上去，一天之内都不能打来回，并且这条小路沿途都是树林密布，人迹罕至，野兽出没的地方，是过去打猎户打猎走出的茅草路。他一去就几天，有些药要攀爬岩壁和深山老林才有，常常满满一背篓扛回来。除特殊病情，他极少上山采药。有些病症，没备齐药，到溪边圳旁，田头坎尾走一圈就全了。他还学过打，练过武，点穴解穴，都精通。他身轻如燕，两脚一蹬，五六层高楼一晃而上，有人说他有轻功，谁也说不明？反正三五上十小伙一齐上，试着和他比高下，他手一伸就能随便放倒几个。安江赶场他十有九在，只要他在，地痞、无赖、混混们便老老实实，不敢惹事。  

20世纪70年代末，县食品公司后面有一妇女，泼辣刁蛮，口臭嘴恶。一天，不知何故，妇女与邻居发生争执，还动手打人，不肯认错，骂得人家忍无可忍。邻居的男人就教训了她一下一一点了她的穴。第二天，妇女的手臂动弹不得，到处求医问药，就是治不好。后来经人指点，求李更先医治。李更先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但没说明，只在她的肩膀上捏了捏，妇女的手臂就活动自如了。很遗憾，没有找到李更先。最后有人插言：“听人说，他去了广东，找了个在广东卖苗药的贵州女人为妻，除了自制草药，他在当地创办了一家武馆，很有名气……”没有手机号码和确切地址，只是传言，有待查证。

我最后要去的地方是八面山。此山，因其形状如八面来风而得名。山势矗立。拥有五彩斑斓的森林和原始的白桦林，以及瞭望塔和原始阶梯等自然人文景观。

我们把车直接开进了八面山水库管

理所的停车场，然后，徒步攀登上了

瞭望塔。凭高放眼望去，只见形态各

异的峰峦，斑斓多姿地起伏在蓝天白云下。再仔细看，一汪妖娆的碧水，深情地缭绕在峰峦间。若隐若现，水色天光，犹如一串晶莹剔透的明珠，倒映着山影，流淌着云霞，波动着水岸人家。那天双休日，来八面山水库旅游的人山人海，大都是本地和外地出游的乘客。水库娱乐中心开起了游轮环山游，人们扶老携幼，鸟瞰全貌。岸上人如潮涌，汽笛呜呜。散步的、垂钓的、摄影的、放风筝卖空气球的……熙来攘往。啊！远山近水仿佛一幅徐徐开展的画卷，将苍翠的山峦、晶莹的水系、峰回水转的胜景，全部映入我的眼帘。“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当今世界殊。”因感情激动，心潮澎湃，我吟起了伟人的诗句。

我们往回走的时候，决定绕道水坝一游。“水真清啊！”随着同行中一朋友的惊呼，我站在哗哗的流水旁，捧了一口清凉的山水送入嘴里；“真甜，甜透了心呢。”这景象，瞬间乱了同行的眼帘，大伙儿在此喝水，洗涤汗渍。是的，水轻盈盈，我们站在渠堤边小歇，准备继续前行，谁又能抗拒此行的终点？一处远离喧嚣，古朴苍茫，飘逸灵秀，沉静肃然，目之所及之地，突然映出“八面山水库”五个红色大字。缄默，凝视，我们都进入一种深长而庄重的缄默。凝视，围绕着纪念碑，默读每一段文字。

八面山水库，1972年动工，1977年竣工。水坝墙体高57•95米，宽10米，库底海拔453米，平均海拔1200米。水库面积2040万立方米。常年蓄水1200万立方米。它是集防洪，蓄水、农用、供水、发电、养殖、娱乐于一体的多功能超大型水库。

赫然镶嵌在八面山峡谷中的这一高山平湖，湖天一色，烟水空蒙，湖平如镜，水波不兴，一望无际，一碧万顷。这是洪江市老百姓战天斗地，经历甘苦卓绝，连续奋战五年的劳动成果。

一条蜿蜒在水库风光带的马拉松跑道建成了。立即引来了全国各地马拉松爱好者，夏可避暑，冬可赏雪，四季变换的山光水色，引来了操着“长枪短炮”相机的摄影发烧友。迅速成为集观光、摄影、体育、休闲、餐饮于一体的热门打卡地。

在海拔1436米的八面山水库，宜人的气候，清新的空气，山间四季流淌的清澈山泉，经湖南省水利科学院专家考察论证后，认为是冷水高山养鱼的绝佳环境。在地方政府的大力扶持下，水库管理部门建起了高山生态冷水养鱼基地。养殖有雅鱼、鲟鱼、金鳟、黄金鲫鱼、鸟鱼、鲤鱼、岩鱼……多种珍贵鱼种。随着产鱼市场的升级，康养旅游项目：避暑、观赏、休闲、垂钓，立刻受到消费者的青睐和欢迎。

啊！世事变迁，时代更替，雪峰山，“养在深闺人未识!”相遇太迟，行得太快，走得太急。能否容我驻足、流连，处处留言，到处捡拾、拼图、参悟，还有那零星离散的寂寞诗行，是否误读了它？一笔厚重的记忆。等着你去读它爱它思它。

责编：蔡矜宜

一审：蔡矜宜

二审：易禹琳

三审：杨又华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