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丨青佛山的雪

甄钰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4-01-28 13:04:41

文/甄钰源

尽管我离开官地坪镇已有二十几年，但在所有的梦里，我都会回到这个偏远的镇子里。不是在车耳溪水库划船就是在青佛寺诵经。最后却总是在漫天的雪花中被遥远的木鱼声惊醒。于是，青佛山的雪便成了我日日的牵挂和最朴素的乡愁。

时光在一场又一场的大雪里退却，我却在这一场又一场的大雪里像个故事般长大了、又变老了。青佛山的雪，却依然是最新鲜、最年轻的雪。她落在明代的寺庙上，落在庙侧的柿子树上、落在酣睡的棕叶上、落在一丘丘的烟地里，也落在我古旧的记忆深处。

青佛山的雪安静从容与世无争。在黛蓝色的天穹下，晶莹剔透的树枝像音符一样高低错落地排列着，旋律如丝绸般滑过心弦，仿佛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又像是泉水在山间叮咚。丝丝缕缕，欲说还休。山草盖着厚厚的被子，幸福得像一块即将熔化的巧克力。双手抚摸着古老的石碑和文字，心中有诗，却再无远方……

站在明朝的石阶上，放眼望去，整个青佛山都是白茫茫的一片。3000亩绿色的棕叶变白了，800亩的烟地变白了，一垄垄新翻的土地变白了……幸好住在半山腰的俊勇同学家里的两只大黄狗和三只黑山羊给这片白添了些颜色，不让青佛山显得太单调。而此时山下的赵家坪村却在1600亩油茶树的包围中勃发着绿油油的生机，竟没有半分冬日萧条的模样。我有了个大胆的设想：如果从平头界、夹河湾那边看过来，青佛山像不像一颗带着绿肥叶子的花椰菜呢？

青佛山的雪沐浴佛法神圣庄严。传说中的青佛寺有一神秘铜钟，钟声如雷，湖南湖北两省的桑植、慈利、鹤峰三县皆可闻，唯失道者闻知会头痛欲裂。次日必带上香烛纸钱前来请罪，以此乞求佛祖谅解。虽然这个神秘的地方现在只剩些故事，而且长满杂草和青苔。但洁白、神圣的雪可以招魂。可以把一尊佛从传说中请出来作法，也可以把一个人还给历史囚禁起来。青佛山的雪从天上落下来，仿佛观音菩萨抛洒的甘露水，为众生化解灾难并滋润万物，使之起死回生。

青佛山的雪又像松软的棉花糖，可以把冬天甜缺一只角。踩在山巅厚厚的积雪上，随意在草丛上抓一把雪丢进嘴里，那滋味儿，入口即化，松软香甜。又抬手仔细地从树枝上掐下一小截冰凌含在嘴中，冰得我“滋”出一口凉气，便犹如吞下一口2分钱的老冰棍，麻溜地滑进肚子里去了。身体和回忆，也瞬间被激活了。

在春天烟地里挖野葱的是我，在秋天的油茶园里捡茶籽的是我，在端午前去山上摘棕叶的是我，在冬天爬上山顶采雪煮茶的依然是我。还有那一垄垄被白雪覆盖的地里种的是土豆，春天一到，它们就会开出鹅黄的小花，并在地下悄悄孕育出淡黄的果子。

阳光从天上洒下来，被脚踩过的地方慢慢地渗出了水，我一点也不觉得遗憾。我知道，这样的雪，在5月油桐花开的时候还会下一次。就像到了秋天，这满山的烟叶和棕叶就会变成红色的票子装进俊勇同学和其他村民的口袋里一样。

无论我们怎么成长或老去，青佛山的雪依旧是新鲜又年轻的，她不记得那些旧年的雪的模样。但我们记得下雪的夜晚一碗茶油炒饭和腊肉白菜炖粉条的滋味。

作者：甄钰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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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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