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周刊·悦读丨生命的苍凉与灵魂的温情

  湖南日报   2023-12-15 10:26:14

文丨张觅

谢宗玉最早是以乡土散文成名。作为从郴州安仁的瑶村走出来的农民之子,谢宗玉天然与乡村草木鸟兽相亲,笔下对这些生灵有着极生动的描写。他把自己的情感全部沉淀在了这些草木鸟兽之上,以此为主题的乡土散文,实际上也是一篇篇出色的生态散文。

谢宗玉其实很早就在他的生态散文中思考着人类的终极问题——死亡。《麦田中央的坟》便是他关于死亡的平和叙述,自然得宛若“月出东斗,好风相从”。祖先死后,被葬在麦田中央,最终化作了麦田里的守望者。后代“春季引水灌麦,顺便把祖先也浇浇”,“不久祖先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大片麦苗,被后代的后代用结实的手指柔软地侍弄着。夏天,祖先长成了麦粒;秋天,麦粒化作了后辈的精气神”。谢宗玉认为,人类最终会归于泥土,化作草木的一部分,这是大自然的规律。

谢宗玉笔下总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苍凉与恍若隔世的忧郁,宛若一枚历经沧桑的老灵魂。而实际上他写这些生态散文时不过三十岁上下,还完全是个年轻人,老灵魂下藏着一颗鲜活的童心,偶尔的活泼灵光一闪,又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因此,他的生态散文给人以复杂的感受。他通透却不麻木,冷静警醒却温情脉脉。

谢宗玉自小便与草木亲近,和鸟兽无间。他好像是自然之子,能够自如地和大自然进行灵魂交流。他说:“与家乡的生灵对话,仿佛不是我的笔将它们呈现,而是它们从黑暗的记忆独自个跑来,一个接着一个地跟我聊天,说着过去那些琐事。”他的生态散文中,名气最大的应该是《遍地药香》(再版又名《草木童心》)。正如作家叶梦所评价:“不完全是写药,也不是完全是写植物;其实是写人,写人与植物的关系,并由此放大到一种宇宙精神,这种精神常常被我们忽略。”只要是描写大自然,他的笔下便满是温柔。

谢宗玉笔下的那些动物生灵,仿佛都是他的玩伴好友,是一个个有情又有趣的精灵。他在描写它们的时候,常常是以儿童的面貌出现,充满了童真童趣。他写秧雀“躲在树阴之中,首先看不到它们的行影,而是听到无数声符在树叶间跳跃”;他写豆娘那“瘦削的身子,薄薄的羽翼,温和的性情,怎么看,都有弱质女子的影子”;他写叫天子鸣叫,“一时间,满山坡就像在开一场歌咏赛似的”……在他对蜜蜂、天牛、青蛙、八哥、蜻蜓、水牛、黄牛等其他动物生灵娓娓道来的叙述中,读者感受到的都是一颗远离世间喧嚣、满心眷念着大自然的赤子之心,温柔,温情,温润。

而描写植物生灵的文字,则承载了谢宗玉少年时最为丰富幽微的情感。他写《山枣子》,写的是山中摘枣时父亲与儿子之间的浓浓亲情,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回忆,然而描写得浑然天真,不动声色,如同山里摇摇晃晃的阳光。他写《栀子花》,写的是和邻居女孩小清一起取食栀子花的经历,吹花嚼蕊,两小无猜的回忆。栀子花正是青春的象征,不染纤尘的少年之爱的象征。太多美好的植物了,合欢花,苍耳子,望江南,车前子……读这些草木文字,仿佛走入了一个药香袅袅的奇幻世界。

谢宗玉体物细微,感受敏锐,笔下的句子,明明极朴实无华,却明亮柔软,有着蛊惑人心的吸引力,这是他语言的独特魅力,天分使然,难以模仿。他充分调动各种感官,去全方位立体化地感受大自然的生灵之美,并如实地在文字中表达出来。如他写《臭牡丹》:“那么邪艳的臭牡丹,童年时有一天,我居然在无人的时候,心惊胆战地摘了一朵。”臭牡丹气味虽重,却美得出奇。那些女子的命运,像臭牡丹一般,被写在时光幽暗的河流上。这些文字素朴而温柔,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忧伤和生命本源的疼痛之感。

谢宗玉写乡村里的草木鸟兽,无不氤氲着他对自然深切之爱,仿佛他的生命已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因此,文章切入的角度虽小,却由于情感的真挚饱满,而展现了天地之大美。这些生态散文,是他从心底发出的声音,正因为众生平等,万物美好,因此深入描写与人相处的其他生灵,亦可以表达人的生命中真实的温暖与疼痛,无意于深刻,却无比深刻。

谢宗玉笔下这些田园诗歌式的生态散文,就这样润物无声地彰显了他的生态意识,可以滋养人的心境,慰藉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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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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