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丨崔建平:林凡书画艺术的诗意之美

  湖南文联   2023-12-12 17:11:35

文丨崔建平

诗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之一,它统摄中国文学艺术的方方面面,无论绘画、书法、音乐、戏剧、文学无不受其滋养影响。著名艺术家沈鹏先生指出:“文人画以诗书画印结合为最高追求。这种追求其实不应该当作最终目的,最终目的还是在诗意,而诗意也不仅是题画诗本身,它是渗透在全部作品中的灵魂。”

《高秋》120cm×79cm1989年

《御沟春》58cm×78cm1983年

林凡集诗人、画家、书法家、学者于一身,冲和淡定,特立独行。当每每有人问及他这诸多的身份中最看中哪一项时?温厚内敛的林老不无肯定地回答:我是诗人!我的诸般艺术都是传统文化诗学滋养的。从中可以看出在林老心中对诗学的尊崇与热爱。林老的诗学根脉是童子功。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当时湘中享誉四野的读书人。林凡自小就受其熏陶,嗜诗成癖,对《诗经》、唐诗、宋词都有广博地涉猎与研习,尤其对屈原、李白、李贺、李商隐情有独钟。追求诗词空灵、幽邃、诡谲、苍凉之美。小时候他的数学考试时有不及格,而文科五校联科却是第一名。他多情善感,思维敏捷,内心柔弱而纤细,性情热情而奔放,对人真挚善良,处世低调淡泊,是典型的诗人气质与禀赋。他在七十多年的艺术实践中,始终坚守自己艺术主张:“我无法登临那些高大、伟岸的山峰;却喜欢沿着山藤,下到幽邃的谷底,去谛听那泠泠山溜,瑟瑟山风。我很少画树冠,却喜爱画树根;很少画大山大岭,却总是把眼光投向那布满皲皱的岩石和无名的小草。”林凡以其独到的慧眼灵性发现了许多自然景物和生活事物中鲜为人知旁人不曾体悟的诗情与诗意,写下几千首凄美冷崛,浪漫奇特的诗词,成为当今画家里诗词创作最丰硕的人,有些诗联至今还在国内外传颂,比如“一夜春风新大陆,万家灯火旧金山”获“中美文化交流特别奖”,被美国旧金山市市长布朗青睐。比如“三生诗酒成宏构,百丈罗浮纳小楼”“且学虫鱼成事业,独依草木作神仙”。都是脍炙人口,流传甚广的佳作。他对这一类楹联类诗词,贯之以“两行诗”的雅称。在当今中国艺术界他的诗是只眼独具,个性鲜明,风格迥异的。

深邃的诗意是艺术创作的魂灵

林凡有篇著名的理论文章《意工说》,在域内外享誉盛名。曰:“调高,格高,都是由于意高,调低,格低,往往都是意低,与工写并无直接干系!有意则高,无意乃下。”这里所说的意就是主旨诗意,是艺术创作绘画的魂灵。正因为林老在艺术创作上有这么明确高格的指导思想,所以他的艺术创作都是诗意盎然的。林凡在长达七十年多年的艺术创作中善于从普通、弱小、卑微、俗常的物事中发现常人忽视的诗意美感,注重艺术创作的诗意主旨追求,无论是绘画创作还是书法艺术,不论是著述评论还是美术设计,创作中的诗意都是他矻矻不倦的追求。林凡诗意入画不在意浅白平实,不追求高深大意,而是以自己独特的审美意趣探求深邃邈远、凄清冷艳的诗意。他在绘画中所烘托的诗意不是简单的文字组合,不是肤浅粗俗的标题达意,而是通过发现描绘普通客观物象,由此及彼,从内到外,物化作者的思想感情,充分反映作者人生体验与灵魂旨趣,借美妙幽邃,凄美沉郁的意象表达出来,也许是线条,也许是笔墨,也许是节奏,也许是色彩。笔者有幸观其绘画创作,在硕大洁白的宣纸上还未动任何笔墨先把两句诗题写在上面,然而再根据诗意构思画面,描绘图画,铺陈笔墨,涂色渲染,使其构图,笔墨,线条,色彩都紧紧围绕着诗意展开,晕染烘托,精描细刻,布置山川景致,房舍人物。我也见过他在画画时,画到一半,便在适当的位置题写诗句的,此时,我好奇地问他,你此时就题写诗句,是标题吗?他说此时心中诗意勃涌,感情充沛不及时题写,怕诗意稍纵即逝,此时题写了诗意,剩下的绘画就围绕着诗情着笔敷墨,更好地渲染绘画的诗意主旨。

《黄鸟交交》79cm×77cm1988年

《碎梦浮春》86cm×118cm1998年

林凡的工笔画《御沟春》。一泓深沉幽邃的池水占据了整个画面,几种不同层次不同颜色的墨色呈现水塘的深幽无测,墨色是画面的主色调,是幽深,是沉郁,是凄清,而浮在幽静水面上的翠绿色浮萍成簇成片,遒劲生长的树枝灰暗劲健,生命力极强,三只粉白色的白鹤是画眼,洁白打眼,纤毫毕现,生动温暖。这么一幅以深沉静谧的山间池塘为主要素材的工笔画,动与静的对比,黑与白的反差,沉郁与亮色的组合共同弹奏出一曲生命的赞歌,一首凄美的诗词。反观当下有些画家腹无诗书胸无点墨,无病呻吟,无论是构图取意,而是布局谋篇,丝毫没有诗意的追求,所取的绘画构图只是照搬自然界的某一局部,画面没有美感,更没有作者独到的诗意美的营造,俗不可耐,只在浅层次技巧上玩弄,毫无美学内蕴,更别说诗意诗情了,实在是亵渎丹青艺术。

勃郁的诗情是艺术创作的翅膀

林凡的书画艺术具有勃郁的诗情是业内公认的。他说,我在艺术的海洋里航行,我没有习惯的传统风道,却冥顽不灵地扬簸着自己性灵的帆,艰难地前进,任其所之,随遇而安。我相信没有经行过的路,总是奇谲诡异的。我徘徊在玄奥的艺术殿堂之外,逡巡难入。那里面纷争的流派,繁苛的法理,严峻的师承,我都难得企及。林凡这些艺术主张,不是豪言壮语,而是朴质平常的肺腑之言,是自信、自敛的表现。林凡先生总是把触觉对准那些鲜有人迹的深沟低涧,潺潺细流,莫名花草,枯藤细蔓间挖掘美感,发现诗情,这是他不同凡响的美学追求,也是他迥异于人又高妙他人的睿智之处。他在弱小孱弱中发现美,并不厌其烦地描绘着歌颂着,把平凡之处的美上升到雅致高尚的诗学之巅。无独有偶,大文豪苏轼赞王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东坡题跋·书摩诘〈蓝田烟雨图〉》),仿佛与苏轼王维的诗情画意有遥隔时空的回响。林凡喜欢画树藤、小草、苔藓、浮萍、顽石……并对些不见经传、难登大雅之堂的无名草山和涧石,倾注满腔的热爱之情,反反复复一笔划地描绘着,对每一处工笔重彩不厌其烦地涂抹着,抒发着他浓郁高雅的诗情,被业内人士所追捧。

《一冲天地开》124cmX248cm纸本设色2020年

《正是人间四月天》林凡中国画124cm×248cm2020年

生命年轮迈入九十岁月后的林凡热情不减,诗情炽烈,他乔居海南一隅每每观察榕树的气根,感叹不已,他几次兴高采烈地对我说,你看飘若游丝的一缕缕气根,未触及地面时柔软纤细,仿若细丝,一旦它扎入土地就根根坚如磐石,官质如钢铁,生命质地陡然升华。这些观感触动了他老心中潜藏的诗情,他铺开十五米长,三米宽的宣纸,费时月余创造了十五米的长幅巨作《生命的步伐》,画面延宕开去的或粗或细,或柔或钢,似树似枝,绿色纷披的榕树枝蔓,在空中纵情歌唱,在旷野浅吟低咏,讴歌生命的坚韧顽强,礼赞自然伟力神奇,抒发心中对生命对自然对弱小对温情的勃郁诗情,这幅画是一位耄耋老人生命的进行曲,人生的不老调!堪称完美与典范!勃郁的诗情经久绵长。

禅意的诗境是艺术创作的旌旗

林凡的书画艺术踪接金农“唯擅孤吹,难谐众耳”之衣钵。大都具有沉寂、冷漠、荒寒、萧索的境界。从取材、构图、色彩、画面无一不呈现幽邃的禅意。鲜明禅意特色是他迥别他人的美学旨趣。他一直为自己的创作定了个“低角度、窄视野、小格局”逆向审美标准,坚信“妙在渺小”的法则。他创作中构图大都是低涧深壑,峭壁悬崖的一角,不喜表现高山大岭,色调大都沉寂苍郁,幽邃萧索,攀缘在崖壁上的藤草遒劲挺拔,纷繁复郁,错综纠缠,沉在沟涧底的幽潭,沉碧静秀,深不可测,仿佛已等得了千年万载,给人凄清冷寂荒寒的感觉。偶尔的一只鸟、一抹绿、一根藤便是生命的象征。是画眼也是诗境。如他在美术界驰名的作品《碎梦浮春》《黄鸟交交》《寒潭吟》《高秋》《秋谷》等,都是禅意的诗境表达。《碎梦浮春》这幅画是林凡的代表作,整个画面一泓澄澈碧绿的春水,一块硕大的顽石兀立在侧,春水温柔荡漾,石块坚硬刚毅,一柔一硬形成视角的冲击。一大一小有了强烈的反差,这些表面的景致,烘托的是那一泓春水静寂深沉,仿佛已被世人忘记,无人知晓,徒有春情一脉,那些漂浮在水上的一枚枚生命力勃发的浮萍,像一首首生命的诗歌兀自抒情。还有《黄鸟交交》几根枯死的树木崛强地站立着,已经没有了生命的颜色和生命的质地,完全没有了鲜活的气息,但是几只灿若春花的黄色山鸟站立在这些枯树朽木上,赋予了枯木生命的希望,枯木上被唤醒了几许翠弱的树芽,仿佛是禅机呈现,让大自然生机一片。

《歌吟十万下春溪》林凡中国画124cm×248cm2020年

《夕阳谁道无颜色》林凡中国画367cm×248cm2015年

在林凡的书法作品中充满禅意的诗歌楹联也比比皆是,尤为突出的一首首圆融自足、高华幽邃的小诗:“明月不来,谁揩粉泪;好风乍起,我作清吟。”“半篙寒风,半船绿梦;一池明月,一领清风。”(《咏荷花》)这是在礼赞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君子形象的,在林凡的两行诗中故乡的荷塘、梦中的倩影、凄苦的等待,或典丽或拙朴,或高华或凄恻,无不言随意遣、委婉幽深。这样的作品用书法遒劲舒展的线条书写表现,黑白之间,浓枯对比,疏放互致,阴阳相生,释放的诗情、诗意、诗境感染着读者,影响着观众,让每个人的灵魂得到洗礼。

责编:周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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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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