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栏语】

一段美文、一首诗词、一个佳话。

像溪流拂过草叶，像厚重的石门被缓缓推开，像山峰拔节吱吱生长。

你听到的不止是空气的流动，还是一座城市、一方水土的书香氤氲，书声朗朗。

由中共岳阳市委宣传部指导，湖南日报社岳阳分社、岳阳日报社、新湖南客户端岳阳频道、华声在线岳阳频道、岳阳晚报社、岳阳发布倾情联手，全新推出“悦读·洞庭夜听”融媒体系列产品，讲述美好故事，温暖烟火人间。

【好声音】

【美文】

悦读·洞庭夜听㉟丨著名作家彭见明《瓜骂》：勤劳的方式也变了么?

悦读·洞庭夜听。您好!今天和您分享湖南省文联原名誉主席 、著名作家彭见明的散文《瓜骂》。

衡量我们山地人家是否勤劳,有一宗摆设是至关紧要的，那就是在秋后,看谁家的床铺下垒起的南瓜和冬瓜高。我们山地湿气重,床脚都塞得高,1.65米高度的个子,踮起脚,屁股才可够着床沿。床铺下因而有了很大的空间。倘若谁家的每个床铺下都垒满了瓜,这样的人家是要倍受乡亲敬重的。做媒人的只要如实描绘一下这个人家的瓜丰景象,没有姑娘不愿意嫁过去的。其余的都不要说了。山地人靠做吃饭,做创造一切。当然,瓜不光是用来撑面子做摆设的。在粮食紧缺的山地，青黄不接时,便仗瓜抚慰肚皮。

开春的时候,都挖凼放粪种瓜。田头地角,只要能养一蔸瓜的地方,都不放弃。

瓜熟的时候,我们乡野里便热闹了,几乎天天早晨有嘹亮的女声在旷地里骂偷瓜贼。瓜熟了,南瓜红,冬瓜青,肥嘟嘟地躺在田头地角路边,那可爱的模样对人的诱惑实在太大了。顺手牵羊者往往在所难免,何况那个时候大家的肚子实难填饱。于是有了“瓜骂”,当家的女人们天天早晨起来看瓜作菜园。瓜在女人柔情的眼目抚摸下长大、长熟。瓜丢了,毁灭了一份劳苦和收成,骂也就难免了。女人们气无所容,要仗骂来泄却一腔委屈,便放声吆骂偷瓜贼“吃哒死”、“烂肠肚”、“遭歹病”、“穿七眼”。有时不解恨,还搬出一块砧板来,手持菜刀,骂一句,用刀砍一下砧板。也不晓得骂配砍砧板有什么讲究。我想大致有两个作用:一是既骂偷瓜贼的灵魂还砍杀其灵魂,贼可能会更痛苦一些。二是作为一种狠毒的音响配合,给骂增添些色彩,像音乐中的和声。但是也没看见哪个偷瓜贼被骂杀死了。于是偷瓜的事陆续仍有发生,骂于是也就继续。久骂久之，在大家听来,便成了一个生活的内容,一天不听骂反觉空寂。人们往往还这样评论:“XX的声音真好听。”骂和砧板砍得优美者,还有若干小把戏们去围观欣赏哩!

但是那些骂偷瓜贼的女人们,在熟瓜开摘时,总是将最大最体面的瓜切割成若干瓣,左邻右舍,家家分一瓣尝新,往往自家也就只留下一小瓣。谁家做屋做大事业,也要将最大最体面的瓜取去送人情。青黄不接都没了粮时,瓜便被统匀着吃。非但瓜,谁家园子里的李熟了,枣熟了,梅熟了,桃熟了,都由当家女人用瓜瓢装了果子,挨家挨户赠送,大家吃,自家并不留,很是慷慨大方。独独容不下一个“偷”字。

当然，也有不会骂偷瓜贼的人家。有位乡亲丢了个好瓜，不会骂,便天天清早踱到那个看着长大的瓜的空处，十分留恋十分遗憾地对瓜也好像是对偷瓜贼说:“你是好哩,我呢?”他摊摊失望的双手,无可奈何。一日这样说,二日这样说,日日这样说,乡人看着可怜。忽一日,瓜又回了原处,偷瓜贼被说软了心。瓜回来了,种瓜人一见十分惊讶,高兴自不必说,欲抱回失而复得的好瓜,顷刻又皱了眉,道:“我是好哩,你呢?”又同情起送瓜人来,人人爱的东西呢,我得到了，你又失掉了,所以善良的乡人心又沉了,可怜人家。后来,乡人取了折中,拿刀来将瓜切成两半,自己抱回一半,给送瓜人留一半。这不是笑话,是真事。

现在回山地去,难得听到优美的瓜骂了。乡人说:瓜不好吃。种瓜的也少了。开春时抢挖瓜凼的场面不见了。瓜不再当饭吃时,居然瓜也不好吃了。也极少有偷瓜的了。现在没有人敬慕那将瓜垒满床脚的勤劳人家了。勤劳的方式也变了么?

红的南瓜青的冬瓜还姣好地刻在我的梦中,乡人却稀淡了它们,唉,唉,真是的。

您听到的文章，是作家彭见明的作品《瓜骂》。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讲：人的灵魂来自一个完美的家园，那里只有纯净和美丽。灵魂来到这个世界，寄居在一个躯壳里，看见无可计数的面容，听见浩若烟海的语声，也在路上遇见失望，遇见冷漠。他忘记了家乡的一切。

但每当它看到、听到或感受到美好的事物时，它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动，那似曾相识的纯净唤醒了它的记忆,它知道那些美好的东西来自它的故园。原来，在美丽和纯净中生发的“善良”，如五彩缤纷的纹身，一直牢牢地附着在大地上。

这是陈年旧话，却也是真的。

讲述美好故事，温暖烟火人间。悦读·洞庭夜听，我是吴穷，感谢您的收听。

吴穷，岳阳市华容县职业中专高级讲师，省级普通话水平测试员，岳阳市中小学语言文字名师工作室团队成员。

朗读者/吴穷 音频制作/韩苗苗

责编：王相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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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