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3-09-11 14:18:32
——读青年诗人汤红辉诗集《月光流过人间》
刘笑宇
大爱方舟:莲花与禅意,相对亦忘言
书的封皮,是一张脸,一张月亮的脸。大背景是黑夜,宋体的汉字发毛了。书名《月光流过人间》,挺诗意。让人发毛的是,封皮上的腰带,白里透黑:用诗歌战胜死亡与腐朽,又是如此口号。在月光与腐朽之间,我找不到渡口。直到我漫读细诵,看见“把这世界听成一座庙宇,每一尊佛像都是你慈眉善目的样子”,继而频频看见莲花、罪孽、劫数、灵魂、沙弥、慈悲、涅槃、千手观音等字眼,觉得这部诗歌如此佛系,让诗歌充满禅性。嘿,这年轻人!
严羽说,论诗如论禅。大抵禅道唯在妙悟,诗道唯在妙悟。这样,诗歌与哲学相融,抽象而又玄妙,可意会不可言传也。以禅学融入诗学,以悟示人、以理服人、以趣悦人,古人如王维、苏轼等诗人尽得风流。而寒山、柳子厚等熟读佛经,妙言佛语皆在。这是一个智慧的航标。汤红辉应是无意中入了禅境,将禅理哲学汇入艺术形式之中,在生活的哲学与美学之间,找一种开阔空灵,在人心灵最静谧的时候,给人以新鲜的启迪。
航标指引航行,汤红辉边走边悟,行走的水域有了通灵之感。“月光流过人间”,这书名就挂满禅意的露珠。“还能把诗歌当作经书反复诵读,为每个不幸的人捐一些碎银。月光流过人间时,罪孽深重,难以掩耳盗铃”。他用佛性的语言,通透了人间的悲欣。禅之魅力,在于“东方特有的大智慧”,在于对生活本真的把握。他在《静坐塔克西拉古城》中,写了唐僧谷,看神鸟低飞,听梵音飘渺,说自己是迟到的沙弥,继而悟出面对玄奘,“隔着的不是千年盛唐,而是一片莲花的海洋”。这种对一座西域古城的联想,越过了九九八十一难!追古抚今,一个民族的历史,穿越了多少苦难。“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而今,泱泱华夏从一片祥和中站立起来。
心灵独白:年来寻剑客,落叶又抽枝
诗歌本是心灵的独白。汤红辉也在打量自己。他是从农村“逃离”到城市,从野蛮生长到陌生历练。在城市与农村的缝隙中生存,是需要精神支柱的。在禅宗看来,人生俱来就无可回避地要承受一种宿命性的痛苦。面对苦难,治愈,生起自我救度之心,且努力走向解脱,便是禅悟。
古代文人“仗剑走天涯”的故事,影响过一代又一代。一个与诗歌结缘的人,肯定有过剑胆琴心。一颗年轻的心,会“白马踏歌而来,花溪水珠四溅”。在现实的煎熬中,他找到了“诗歌的表达”。但是,诗歌不是面包,他又为“面包”而奔走。逃离国企,进入新闻行业,他选择的注定是一条坎坷之路,苦厄之路,孤独之路,所谓“人生苦旅”。他所纠结的“在场感”,必须在智慧和汗水中营造。文化交流、文化策划、整合营销、活动执行等等,哪一样会很轻松?生活本不是诗,但诗歌托起的是一种大爱和悲鸣。所有的悟,都是历经磨难之后,都是踏遍山水之后,聚焦情感之后。“该来的总会来”,这是一句谶语。他在《雪夜独行》中表述“人到中年,这雪孤独,晶莹剔透,屠刀和桃花在雪地里立地成佛”、“在雪夜前行,只因相信还有寒梅在点染人间春色”。在孤星般的潜行中,他看见了寒梅的风骨,且点燃了希望。
经历是一种财富。我想象不出不惑之年的汤红辉那种痛与爱。但我也是农民子弟,爱诗之人,也有过新闻文化经历,心灵应该是相通的。神交已久,见面两回。第一次晤面,见其高大、帅气、一头黑发前卫时尚,以为是个说唱就唱的歌手。他酒量不大,语言不多,不是“斗酒诗百篇”李白的弟子。倒是目光真诚明亮,比同龄人要成熟。
他似乎永远在寻觅什么。2023年8月,他休假带夫人孩子去了西北。那片雄浑的土地,旅游者心向往之。他与著名诗人马萧萧短暂相聚后,开始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西部旅程。我关注着他的行踪。他说,到这里,竟然没有写诗的激情。可能是旅途劳顿,可能是浮光掠影,可能是殊为震撼。在我的拉动之下,他写了《静坐张掖》:“在太阳里静坐下来,再往前半步都是一种罪过。于这肉身,这疆域”。描述了河流、文字、花朵、七彩袈裟、雄鹰、白唇鹿之后,说在佛塔前“群山低眉、双手合十”,“张掖伸开双臂,怀抱着巨大的慈悲”。这些意象,都在佛光普照下跳动。静坐,是一种禅意人生。意味把名利看淡、心境如明、淡定安宁。我想,这也是一个用心灵歌唱的诗人特有的温存。
故土翠烟:处处逢归路,头头连故乡
故园故土,是诗人心中的永恒主题。飘在心头的炊烟,总是挥之不去。按禅理,这是一种回归精神,是生命实际体验的绽放。《禅林宝训》云:“古之人处山林,隐朝市,不牵于名利,不惑于声色,遂能清振一时,美留万世”。每个人都有一种完成俗世功业的情怀,这固然是一种人生境界,但经过时间淘洗,皈依故土,似乎可以“万境忘机”。在山居意趣中,“以得真人好消息,人间天上更无疑”。当生命走进了超越状态,于市于井都不会影响心灵。后来,有了文人雅士隐居之举。
汤红辉写《回到花开的家乡》:“油菜花开,阡陌之上洒满春天。我想起那些遥远的约定,曾答应你回到白发苍苍的故乡。牵手走上芬芳小路,花开花落。青春延着掌纹迷失方向”;《雨过山庄》:“家园梦回,走过的地方芳香满径”是一种炽热的爱;《回到村庄》:“我们赤脚在泥地上奔跑,回到胞衣地的村庄。在菜园种下每一粒种子,然后扮着手指守候秋天”是一种回归童年的情。《涅槃》:“纸棺如莲,花瓣片片包裹尘世俗身/涅槃之火在尽头等待/老父跪在莲花蒲团之上,声泣如诵经:娘啊,一路走好”,表达难以言说的乡老悲伤。这样的故乡之恋,是诗集中最柔软也是最有力量的句子。如《九尾冲的雪》:把诗和心事收藏起来,放在佛经下面。今年终于不要撒下弥天大谎,雪落下来了。空灵,唯美,很有佛性和禅意。
在禅者的眼界来看,生命的安顿并不在某种遥不可及的理想中,而在于眼前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诗歌可以和任何一种意象契合。汤红辉每每用“雪”作意象,写父亲、写母亲、写童年、写浏阳河流映照不出人间悲伤,覆盖了多少过往?可以说,他的思考超越了他的年龄,在城里和乡里的来回碰撞中,他的原乡之情反复发芽,他的诗变老了。
爱情时空:空门不肯出,投窗也太痴
爱,是生命的一条出路。罗素说,活着就是为了爱。关于爱情,是每个诗人的“心之眼”,文人们都自觉地向体现“情”靠拢。在禅学上是“性灵”和“赤子之心”。情的苏醒及困惑,是汤红辉笔下爱情的色彩。
我们读读他的《我只想你》:“小小的人儿,这是月圆之前的日子。今天我什么都不做,我只想你”,这样直白,又如此执着。再读《心事如莲》:“满池荷中,我是有些内向的一棵。等待多年的心事,迟迟不能释怀开放。粉红的花苞,是遇见时会红的脸”。这种表达,让人意想不到,又心旌荡漾。爱情的苏醒,是不是在城池一隅,在月光下又翻开了初恋的情书?或者,有过爱而不得的痛,有过爱而痴迷的恨?
当然,写禅意爱情,很多人写不过仓央嘉措和纳兰容若,不知汤红辉有没有细读过他们的诗歌。仓央嘉措有出世又有心灵入世的特殊灵力,他是神秘的,他的诗也是。不过,作为一位渴望极端自由的诗人,他的人性活灵活现,不久,他便在自己的某一句诗里消失了,令人心痛。“谁的隐私不会回光返照”?我喜欢仓央嘉措的这种质问。纳兰容若是一个“情种”,满怀“赤子之心”即“童心”,绝假纯真。用之于爱情,眼中尽是爱情;用之于知交,眼里全是朋友。他在细心的体味生活中的一点一滴。他写给妻子卢氏的诗:十八年来堕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谁边?紫玉钗斜灯影背,红棉粉冷枕函偏。相看好处却无言。如此缠绵,如此迷恋。这在汤红辉的诗中是见不到的。诚然,我不会去窥探一位诗人的隐私,只是从他的诗性表达中,可以悟出很多因果。
他有一个《在春风里沉睡的姐姐》,说,每一朵花开,都有因果;每一声鸟鸣,都满含慈悲。曾多次与你远远相见,却不曾喊你一声姐姐。就像高处最大最美的那一朵花,庇佑这人世最后一眼沧桑。当然,这是一种隐喻,把春天喊痛的人是诗人自己。从个人爱情到人间大爱,是跨越,是心智的超度。
中国文化始终浸透着士大夫意识深处的悲情情绪。孔子、屈原、曹操、苏东坡等人的诗文里对生命的思索和追问,即是见证。古代诗人现代诗人的爱情故事也曾惊天动地。悲欢离合之时,留下诗文累累,此处不去说它。我就想,作为一个新时代的记者诗人,他们对待爱情应该是不落俗套的。
大爱无疆。但愿我们新一代诗人,在实指和神会之间,淡泊与玄幽之间,在美好与祥和之间,走出“不知心恨谁”的迷茫,打破“世事两茫茫”的心咒,远离“独怆然而涕下”的凄凉,用心揭示微妙飘逸的神韵,能够“骑鹤扬州一梦回”。
时值九月,2023年中秋即将到来。月光流过,花好月圆,祝福诗人,让我们在诗的国度,永葆“赤子之心”,对生命、对土地、对世界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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