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着家乡飞翔 ——读生态文学《醒来的河流》有感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3-08-30 15:44:51

杨跃清

河流是自然生态系统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仅是一种生物多样性的体现,更是自然界中各种生命形式的和谐共生。为一条河流立传,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特别是为家乡的河流。靳江,是宁乡境内沩、楚、乌、靳四大河流之一,属湘江一级支流。据明嘉靖《长沙府志》记载:“靳江,在善化县西二十三里,源从宁乡县来,入湘江,经楚大夫靳尚墓前,因名。”

湖南生态文学作家肖辉跃的散文集《醒来的河流》,便是以她家乡的河流——靳江为主角,用她专业而独特的视角和敏锐的洞察力,将靳江及靳江两岸的鸟兽鱼虫、花草树木、人文风情等人与自然的故事娓娓道来,充满情感和力量,也让人重新瞩目靳江河畔这个庞大的生态王国,感受它有时繁荣热闹有时安宁寂静的自然之美。

我与辉跃相识多年,多次听她谈及新作《醒来的河流》,对她的创作历程相当了解,甚至有些篇章早已过目,但在收到新书的那一刻,还是有些惊艳,精致的文字、精彩的插图、精心的设计超出了我的预期,令我爱不释手。

新书出版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醒来的河流》,是辉跃继《飞跃高原》后的又一生态文学力作。她用十年磨一剑的精神,创作出来的这部作品,是勤奋的果实、智慧的结晶和毅力的证明。为了近距离观察靳江的自然物候,自小在靳江边长大的她,在离开靳江几十年后,又回到靳江,并在岸边建了一所房子。她晴耕雨读,将辛勤劳作与自然观察结合得天衣无缝。正如她在《自序:河水自由奔流》里所说:“我回到靳江河畔生活,像条乡下土狗一样,在河畔自由自在地来回溜达……有时我又是只懒猫,坐在河边的枫杨、米蜡树(女贞)、三角枫或榆树下不动……有时我也化身为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捋起袖子,卷上裤腿,跟老渔民学习捕鱼,跟父辈兄长学习养鱼。”是的,那一段时间,她发给我的照片,有时是头戴草帽,手握锄头,像农夫一样劳作的身影;有时是肩上扛着长焦镜头,胸前挂着望远镜,身着迷彩服静候在某片灌木林中。文友聚会时,她撩起衣袖给我看,手臂上尽是蚊子咬的红肿的包,漂亮的脸蛋也被晒成红一半黑一半。用家乡话说,辉跃各硬是舍得死哪,确实,“霸得蛮,耐得烦”的宁乡精神,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于辉跃而言,靳江是一条承载着童年记忆和家乡情怀的河流,有亲切的呼唤,有情感的皈依,有清晰的能照见自己来路与去处的脉络,看向它,就像儿女看向自己的母亲,眼里心里,自然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温情。这些年,她像翠鸟般一头扎进靳江,不分季节、不分白天黑夜进行生物调查,收集数据,写自然日志。自带的文学天分注定她的观察笔记与众不同,她的文字一定有古老的文艺女神缪斯传给她的密钥。而靳江两岸广阔的田园,给了她无拘无束的天性,野趣、柔情和纯真都在,还有一份女儿撒娇式的小调皮,如“‘快点!快点!’画眉在后面不远处催促……‘好的喽!’钩嘴鹛抱着根小树枝侧耳听了会儿,向画眉发出信号。‘快点哟!’画眉立即给了回音。钩嘴鹛举着翅膀朝画眉奔去。”(《抱团取食》)“远处传来一声蛤蟆的轻声呼唤:‘哥儿’,塘岸瞬间温柔。一直到朝阳跃上柳树枝头,还有一两声深情呼唤在等待回答。”(《癞蛤蟆也有春天》)“它(黄鼠狼)朝我搔了搔头皮,黑亮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害羞的表情,就像一个被大人发现了秘密的小男孩。”(《替黄鼠狼平反》)……

人文厚重的靳江的确是一位慈祥的母亲,带着母性的光辉与柔情守护着河岸、沙洲和水里的所有生物,给他(它)们食物的保障、安全的居所以及一方自由的天地。“白腰草鹬一站上沙洲就像穿了隐形衣。来,过来,孩子,你躲到我怀里。河流一定以某种神秘的语言,告诉它怎样躲避危险。”(《醒来的河流》)“河流拿出最诚挚的态度,没有哪个孩子不愿回到母亲身旁。现在白鹭、喜鹊、董鸡都回来了,甚至传说中的‘水中皇后’——水雉也回来了。说不定鸬鹚哪天也会回来。”(《江河一声笑》)作为一条母亲河,靳江不仅敞开胸怀拥抱着这一切,还要包容它们的顽劣,原谅它们的不羁,它的善意与慈悲无处不在:“一只围困在河中的水老鼠发出呼救的叫声。无论之前它在人类的世界犯下多少重罪,现在也只是一个流连失所的囚徒。它在水中上下浮沉数次后,最终爬上了大树枝这艘挪亚方舟。水老鼠并非船上唯一乘客,一条黑眉锦蛇与它成了难兄难弟。面对共同的灾难,昔日的死敌哆哆嗦嗦挨在一块,就此握手言和。”(《在暴风雨中呼喊》

世代栖居于此的淳朴善良的村民,无论曾经是打鱼的,还是放鸭子的,抑或现在种田种经济作物的,他们深深懂得,靳江良好的生态环境是他们的福祉,让靳江保持岸绿水清、鱼翔浅底是他们的愿景。他们用河水一般的柔情呵护着靳江的生灵,如同守护自己的亲人。“它(鹤鹬)瘸着腿在田中奔跑、摔倒、它举着断腿去搔头发的样子,勾起所有人的同情心,没有任何人对它落井下石。有两个农民还举起锄头将田中每个疙瘩挖平,甚至在田埂边角处挖出一条自由通道,方便它的断腿能跳过去。”(《路过梯田的全世界》)“几十只夜鹭守着相公塘,对包塘户来说是个不小的损失,可包塘户从没轰过它们。”(《鹭在江湖》)“这段时间正值农历七月半,竹鸡孵蛋的地方刚好是以往德哥福姐敬祖宗时烧钱纸香烛、放鞭炮的地方。没办法,为了让竹鸡安心孵出‘小祖宗’,只好请我们的老祖宗再远走一脚,到右前方三十米的老晒谷坪里去接受子孙的孝心。”(《竹鸡送上门》)

总之,在辉跃笔下,在河之洲、田之畔、树之杈、院之角落,草鱼要跘仔,癞蛤蟆要交配,鸟儿要孵蛋,蚂蚁要运送粮食……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小事。而靳江如一枚邮票,小小的,又那么宏阔,那么温柔。

“这是我写《蟋蟀巷》的那条巷子。”在辉跃的新家,她指着一条东西向长约十米、宽约一点五米的巷子对我说。我上看下看,也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小巷,如果不是她介绍,我绝不会多瞧一眼。可在她的笔下,“屋檐相接处的天空有时银线一般又细又晃眼,有时又宽如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她把这条小巷无限放大,成为一个广阔无垠的空间。当然,这空间不是地理意义上的,而是在她的专业领域——观鸟或博物学上,让人自然而然地想到庄子的“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的豪迈与洒脱。同时,《蟋蟀巷》又是一个丰富的动植物乐园,文中涉及的动植物多达近六十种,且对其中多个动植物的生活习性或外貌特征有生动细腻的描写,如“蟋蟀的琴声像来自遥远的海边,带着一股清凉,让你狂热的心瞬间冷静。”“‘热!热!热!’夏天一到,它(八哥)就翘着八字须,腆着大肚皮,摊开翅膀,站在窗台上控诉天气。”“沙沙沙,沙沙沙,小小脚蹼的刮擦声与蟋蟀琴声形成最佳伴奏,我才意识到脚鱼是要来沙堆里生蛋。”

她亲自设计的理想生态园地——“鸟托邦”,文中的果园、鱼塘、桃花岛都有对应,她一一指给我看的同时,将艰辛的建设过程又复述一遍。我理解她的设计理念和所做的努力,无非是让自然更自然。“枣树的瘦枝上起了一些绿苔与树瘿,吸引来蚂蚁、黄蜂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昆虫,由此也引来了戴胜。”她用自创的“自然养鱼法”养鱼,给鸟类留下丰富的食物,对果树生病、菜园生虫、杂草生长,她从不人工干预,这种顺应自然的原生态管理方法,吸引了更多鸟类,有些甚至还是稀有品种。鸟们在此安居乐业、逍遥自在,因而成为她随时可用来观鸟的一方“自留地”,也就有了新书的压轴之作《鸟托邦》,而她的愿望,是“年复一年,‘鸟托邦’的大门都向自然界敞开,遵循着大自然的指令续写自己的故事。”

纵观《醒来的河流》全书,辉跃其实并没有着力去呼吁要如何保护环境、爱护野生动物,而是用她生动活泼的语言,站在众生平等的基础上,给我们展示出一条河流的自然生态,生机勃勃,情趣盎然,让人不知不觉陶醉其中,心生美好。这,大概就是我们要热爱大自然的理由吧?

作者简介:杨跃清,笔名尘埃,湖南宁乡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协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生态文学分会会员,出版散文集《走过滇藏线》《炊烟起,我在黄昏里等你》两部,长篇非虚构文学《戈壁拾荒者》待出版。

责编:廖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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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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