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龙宁英

金秋八月，惠风和畅。一条喜讯在武陵上空传播：8月18日，湘西边城机场建成正式通航，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从此进入高铁、飞机、高速三位一体的现代化交通新时代，这是彪炳湘西史册的一件盛事，湘西各族儿女奔走相告，在这个值得纪念的历史性时刻，湘西州文化旅游广电局与素乐团联合推出的通航纪念歌曲《一起飞》，也以飞的速度在互联网上传播，受到众口称赞，作为此次编创人员之一，创作过程中的一幕幕，在脑海里不断浮现。

记得是6月的一天，黄摩崖老师打我电话，问我是在花垣还是吉首，他们要创作一首机场主题的歌曲，邀请我与几个非遗传承人一起参加筹备会。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怎么能错过呢？我欣然前往。

会上，摩崖老师给大家阐述了这首歌曲的重要性和创作思路。其中短短一句词，他不敢贸然下笔，涉及苗族文化里的一个细节问题，为了弄清楚，买了五本专著阅读，工作做得很扎实。明确了由我负责将《古歌》中最经典的《迁徙歌》主调提炼出来，融入音乐中。我打小就在苗寨里听歌师吟唱古歌、苗歌，这些东西本就在心里生长着了。

记得2004年第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曲艺展演在广西南宁举办，我们参加比赛的节目，是石寿贵先生精心准备的《苗族古歌·抱己嘎》故事。由于石老师表演时又歌又舞，讲诵舞蹈需轮番进行，腾不出手来自己伴奏，我就临时充当了伴奏者，这是有史以来湘西《苗族古歌》第一次登上大雅之堂。我用尽蛮荒之力，伴奏配合得非常到位，最终，苗族曲艺《抱己嘎》荣获三等奖。

座谈会后大家分解任务，各自回去做准备。为了便于交流创作，摩崖特意建了一个创作群。由于时间紧迫，摩崖在群里不断鼓励大家，也不停督促大家抓紧准备。

演唱《迁徙歌》，需要信咚和祝铮古乐器伴奏。信咚和祝铮是苗族巴代雄演唱古歌时伴奏乐器，音色奇妙无比，苗族巴代祭祀法事，是中国戏剧的活化石。

记得那天走进录音棚，颇有些紧张。因为以往看见我们的苗族歌师演唱古歌，都是在苗家火塘边，对着旺火和听歌的众乡亲，而此刻我的古歌将以一种新的方式，融入新的载体和更多的听歌人。我望着被岁月和汗水包浆得褐红油量的信咚，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右手举起细长的小竹棒，轻轻敲击信咚的竹弦，同时我的左手摇动祝铮，随着信咚和祝铮前奏的敲响，《迁徙歌》也带着悠远浩然之气从口中涓涓吟唱出来。伴随着信咚和摇铃的协奏，感觉自己不是在唱歌，而是跨越时空与祖先们进行一场抵达灵魂的交流对话。瞬间亘古的森林，沧桑的原野，博大的苍穹，飞翔的翅膀在我眼前浮现，仿佛我在与祖先们千里万里艰难跋涉的身影在脑海里交叠重现。

一曲唱完，闭目静坐，心海如潮，奔涌激荡。

罗卿老师说，你用的是苗语演唱，能否翻译一下？

我心想，岂止是苗语，还是古苗语呢。他的表述方式，与《诗经》《楚辞》《离骚》形式相近，也可以说如出一辙，语法、比兴、句式长短都一样，只区别在《诗经》和《楚辞》用的是古汉语，《苗族古歌》用的是古苗语。比如屈原《天问》：

遂古之初，

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

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

谁能极之？

······

再比如《诗经·桃夭》：

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

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

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

宜其家室。

四字一句，反复排比句式出现，节奏强烈，言简意赅。我尝试把祖先们传唱千年的《古歌》，仿《诗经》、《楚辞》翻译了一遍：

古远蛮荒，

你我爷娘，

跋山涉水，

开拓苗疆；

若木若竹，

发满河谷山岗。

和摩崖主席交流了一下，决定还是以东部方言区苗族人的特点翻译更为适合，我们又合译了一遍，形成了现在这组迁徙歌词翻译。

摩崖老师在创作歌词时，很严肃地问我东部方言区苗族的图腾是什么，有蝴蝶妈妈这样的图腾吗？他考虑融入歌词里。我告诉摩崖说，湘西苗族有蝴蝶妈妈图腾，十八洞村飞虫寨，就是典型的蝴蝶妈妈图腾，已经出版的《十八洞村志》也记载有蝴蝶妈妈图腾。十八洞村飞虫寨，苗语称为“傍傍”，也就是蝴蝶的意思。东部方言区苗族龙姓，有九个支系，每个支系图腾不一样，苗族龙姓之“芈”支，图腾凤凰；龙姓的“僚”支系，图腾蝴蝶；还有其他支系，也有自己不同的图腾。

记得几年前，在长沙遇到一位音乐界著名作曲家，与他聊起苗歌、苗族民间音乐，他感叹说，以前由于交通不便，信息不通，对湘西苗族音乐不甚了解，而黔东南宣传力度大，以为好音乐都在黔东南，因此，凡音乐采风创作，他们都往贵州跑，创作出来的反映湘西的苗族音乐作品却带有黔东南味道。没有想到湘西苗族民间音乐这么丰富优美，看来我们这些作家艺术家们要走出去，多去我们湘西民间晒晒太阳淋淋雨水滚滚泥巴，感受一下湘西的泥巴味。才能找得到自己的位置，湘西的味道。

今天，我在十八洞，聆听旋律悠扬的《一起飞》歌曲，格外亲切，此时此刻，我和广大父老乡亲一样，能够见证湘西通航的伟大时刻，感到莫大的幸福！为生活在这个伟大的时代，享受到日新月异的巨变而倍感骄傲与自豪！

作者：龙宁英

责编：吴玲侠

一审：李孟河

二审：李寒露

三审：彭业忠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