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青天水在瓶

  科教新报   2023-07-23 15:00:49

中南大学哲学专业在读博士 巢进文

汉字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就是画面感强。见字如晤,跃然眼前。比如这句“云在青天水在瓶”,一见就有晶莹透彻之感。尤其是夏天,读来让人耳清目明、神清气爽。

其实,这不只是一句美文,也是一句哲理诗。原诗的作者为唐朝的文学家、哲学家李翺,全诗如下:“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这首诗写的是这么一件事,说李翺为朗州(今常德)刺史时,前往澧州参会药山惟俨禅师,他问禅师:“如何是道?”药山指指上面,指指下面,然后问:“会么?”李翺说不会。药山又说:“云在天,水在瓶。”李翺有所悟入,就作了这么一首诗。

李翺曾跟随韩愈发起古文运动,这师徒俩一生崇儒排佛,是新儒家复兴的急先锋。韩愈曾在一首诗中写道:“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讲的就是自己因劝谏阻止唐宪宗迎佛骨,触怒圣颜被流放的遭遇。与韩愈相比,李翺排佛的路径有所差异,他交好高僧,把佛家的义理融入儒学之中,颇有些“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味道。

云在青天水在瓶,与禅师有关,若舍去其中的禅理,它也给了人们多种解读的可能。尤其是对久居城市,背负生活压力与精神包袱的现代人来说,品读其中的人生百味,别有一番天地。

从人生境界上来说,云在青天水在瓶,倡导的是一种道法自然、返璞归真的清淡之旨。几千年的农耕文明,造就了中国人对山、水、云、天的迷之依恋,名言佳句层出不穷、俯拾皆是。“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 中国人的自然和自由有时是同义的,云和水是自然的代表,也是自由的象征。道法自然,就是不要人为地干预,让云翔于天、水泻于地,“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为学日增,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

从人生际遇上来说,云在青天水在瓶,倡导的是一种各安其位、远近相宜的自足之趣。现代人是矛盾的,在想象与真实、理想与现实之间,时有恍惚,宛如隔世。米兰·昆德拉的“生活在别处”,许巍的“诗和远方”,让人心生向往。恰如云水相应、相照相望,却也只能各安其份、各有所属。如果像“庄周梦蝶”,不知何为真、何为假,便会产生种种错乱的行为。随着人工智能和虚拟现实的推进,未来社会种种执幻为真的情况,会更有迷惑性。这就特别需要行止有度、心无旁骛。正如《中庸》所道:“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

从审美情趣上来说,云在青天水在瓶,倡导的是一种理事交融、直达人心的共情之乐。美是一种情感的愉悦,是普遍理性在个体感性中的呈现。具体到文字,有些文字虽然惊艳,却不一定美。像张爱玲的“人生是一袭华丽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让人过目不忘,却不忍心再读。作为普通人,需要更饱满的情感鼓励。只有饱满,才能共情。海德格尔曾这样评价梵高的油画《农鞋》:“从鞋具磨损的内部那黑洞洞的敞口中,凝聚着劳动步履的艰辛、这硬梆梆、沉甸甸的破旧农鞋里,聚积着那寒风陡峭中迈动在一望无际的永远单调的田垄上的步履的坚韧和滞缓。” 这种富有张力的意向叠加,就很容易让人沉浸到梵高作品的情感色彩中去。当然,它和李翱的诗句相比,又少了点返璞归真的亲切,还停留在“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第二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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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科教新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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