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丨荆莹莹:民族精神与蒙古族艺术的当代表述——从舞剧《骑兵》看中国式现代化的艺术实践

  湖南文联   2023-04-14 11:22:38

文丨荆莹莹

作为第一部以“骑兵”为主题的大型原创民族舞剧,《骑兵》于2020年10月荣获了第十二届中国舞蹈“荷花奖”舞剧奖。《骑兵》的成功不仅依托于“内蒙古骑兵”这一地域性文化符号的历史基础及蒙古族文化得天独厚的积淀,更在于近年来蒙古族艺术由“被表述”的状态走向“自我表述”的姿态呈现,以及制作团队对于历史、舞蹈语汇的提炼和把握。以内蒙古骑兵为符号进行艺术创作,具有丰厚的地域性的文化与历史基础。在解放战争中,在内蒙古东部地区组建了一支以蒙古族为主,包括达斡尔、鄂温克、鄂伦春、回、满、汉各族人民组成的内蒙古骑兵部队。这支骑兵部队于战火中成长,在战火中壮大。特别是内蒙古骑兵第1师、第2师在解放战争三大战役中的第一个战略决战——辽沈战役中,配合东北野战军主力,经受了严峻的考验和锻炼,在解放战争的炮火中铸写了光辉的篇章。可以说,在辽沈战役这场驰名中外伟大战役的日日夜夜里,内蒙古骑兵师在东北野战军总部指挥下,对伟大的东北解放战争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舞剧《骑兵》的成功创作让中国舞蹈界看到了内蒙古骑兵的快速、机动、灵活、勇猛、果敢的精神。它以舞剧的形式为依托,架构起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桥梁,增强了民族认同和文化认同。《骑兵》将蒙古族文化与解放战争这一史实相结合,在展现内蒙古特有的风情画卷的同时,以地域性文化符号为代表的艺术人类学特质表达民族情感,凸显内蒙古骑兵英勇的气节,将“骑兵”这一历史事象直观地展现,是蒙古族艺术当代表述的一次成功的实践。

以动作设计展现民族风情

蒙古舞作为我国少数民族舞蹈之一,是蒙古族历史智慧、审美趣味的结晶。蒙古族舞蹈的特色是舞步开放有力,富有弹性,基本舞姿多是以腰为轴心的仰、俯、倾、侧进行表演,不断地抖动肩膀,猛然地翻腕,那种洋溢在脸上的自信,那种源自内在的张力,那种如排山倒海般涌动的激情,让观众们未知欢呼雀跃,为之鼓掌尖叫。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前辈们陆续从内蒙古大地上采撷具有代表性的动作元素,创作出如《白海青舞》《萨满舞》《安代》《鄂尔多斯舞》等优秀舞蹈作品。这些作品既具有鲜明的民族性,又反映出蒙古族人民在不同时代的精神面貌,形成了具有游牧民族特色的审美风格,这些成功的蒙古族舞蹈作品得到人们的广泛认可,并逐渐积累形成了特定的舞蹈语汇。舞剧《骑兵》的舞蹈语汇最大程度上保留了蒙古族舞蹈的风格,同时突破了舞台审美与创作想象力,继承了蒙古族文化在当代舞台上的可舞性。编导试图将具有蒙古族风格特色的舞蹈语汇经过提炼和创作,在剧中形成有声有色的舞蹈画面,发展为能够产生民族共鸣的艺术表达。

舞剧《骑兵》独创了人马合一的舞蹈动作形式,这不仅是因为牧民与蒙古马本身具有可舞性,更因为剧作置身的历史语境——解放战争。骑兵丰富了舞蹈创作的语汇,为舞剧融入了战争表演,同时在表演的过程中融入了蒙古族民歌和民俗,将阳刚与阴柔、健美与柔美凝结在一个舞台空间中进行展示。剧中朝鲁驯服蒙古马尕腊的片段中,动作中既有延续蒙古舞的传统动作,又结合蒙古马的特点进行呈现,既有“马”舞,又有人舞,使得人马合一,更具有舞蹈艺术的观赏性。

《骑兵》中通过舞蹈大量展现了原生态的草原文化。草原文化作为具有鲜明地域特点的文化类型,在漫长的历史年代中与中原农耕文化共存并行、互为补充,为中华文明的演进不断注入生机与活力,草原文化经过多次转型,至今还在推动着人类文明的发展。从精神层面上看,草原文化具有天人合一、崇尚自然的宇宙观,敬畏大自然、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自然观,描摹自然、歌颂自然的文化观。在第一幕中,朝鲁回到草原,与珊丹相识、相爱,两人一起在辽阔的草原上一起放牧、驯服马匹,动作刚劲有力又充满了自然性,把草原文化的审美风格紧密融合在舞蹈动作里,尤其是骏马尕腊与朝鲁斗勇的场面让人觉得眼前一亮。从舞蹈语汇的选择上看,作品的地域性舞蹈风格较强。比如在第二幕中,描述了朝鲁与珊丹在草原上的生活场景:朝鲁在草原上放牧,珊丹则在家中制作各种奶制品。辽阔的草原、套马的汉子、流动的勒勒车、心灵手巧的蒙古姑娘珊丹……这一幕融入了大量的蒙古族文化特色,烘托出浓厚的草原文化色彩。编导将朝鲁的放牧生活与珊丹在蒙古包的生活同时并置在舞台上,突破了舞台视角的时空盲区,牧马生活与迁徙生活在舞台上形成了并置,表现出游牧民族在草原上的真实生活样式。在舞剧中,地方特色不是简单的罗列和铺陈,这些具有标志性的物象比较有效地参与了叙事的表达,《骑兵》中独具蒙古族特色的艺术表达,使得它一经上演便引发了观众的强烈共鸣。

以人物命运表达时代精神

舞剧《骑兵》的故事情节围绕蒙古族青年朝鲁的人物命运展开,通过人物身份的确立展现了解放战争时期一代人的选择与成长:朝鲁有有热血豪情,面对外敌一腔热血,珊丹美丽善良却也不失果敢,有草原姑娘的英气与洒脱,骏马尕腊刚烈却忠诚。因而在性格的表现上,朝鲁的动作开放有力,珊丹的动作则是柔中带刚,表现出正义果敢的草原儿女的形象。而骏马尕腊则前后反差明显,尕腊是马群中的头马,性格刚烈难以驯服,只愿听从主人珊丹的指令,不理会朝鲁的指挥。当朝鲁受到革命的感召要从军出行时,珊丹将尕腊送给朝鲁,希望尕腊能够陪伴朝鲁归来,在行军路上,朝鲁与尕腊相依相随,共同经历生死,尕腊与朝鲁在马蹄声中逐渐融为一体,马蹄声振奋人心,同时也是以马蹄声敲醒沉睡的民众。以身体语言讲述民众在面对民族大义时的内心变化,是《骑兵》的一大亮点。编导通过动作和语汇的编排,让舞剧中没有小角色,哪怕是群舞的舞段,情感也足够鲜明;而主要演员性格更加突出,使人物有血肉、有温度、有情感、有个性。

一人一马为一骑,内蒙古骑兵必然离不开蒙古马。蒙古族生在马背上、长在马背上。作为游牧民族,蒙古人只有和马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够真正激发起他们的本性和热情。蒙古人通过与马的接触,不断蓄积这种力量,创作了一个又一个人类文化的奇迹,舞剧《骑兵》就是通过放大蒙古人与马的这种相互依存的关系,将蒙古马的元素大量运用在舞台之上,以蒙古马精神隐喻中华民族的骨气,创造出内蒙草原儿女的内在形象。在第四幕“战马情”中,充分体现出编导和舞者对于蒙古马精神的领悟以及对舞台观赏性的把握。在激烈的战争中,战士和战马时而互相依偎,时而共同对敌,充满力量的动作极具蒙古舞的审美特征。这段舞段以人马合一群舞的形式描绘出战士与战马在战场上表现的生死与共、为家为国的战友情,体现出游牧民族人马合一的共生的命运联系,以及蒙古马不畏艰难、坚韧不拔的品质。

整部舞剧从整体结构设计到舞蹈语汇编排,都在以“骑”为载体,围绕着“兵”来展开。从个人层面来说,主人公朝鲁的成长伴随着情节的推进,他因不堪忍受日军的欺凌而辍学回到草原,他在草原上认识了少女珊丹,也在游牧生活中领悟到了蒙古马精神的真谛,完成了个人价值的实现;而当日本人在草原投放鼠疫病毒,导致珊丹差点失去生命的时候,朝鲁恍然意识到,即使身处草原深处,也无法阻挡日寇对其的侵略,解放军的到来不仅解救了珊丹,也让朝鲁重新思考人生的方向,最终,朝鲁受到了解放军的感召,毅然加入了从军的队伍中。《骑兵》就是借助一个个鲜活的角色,投射出那个年代草原儿女的民族气节和奋起反抗的骑兵群像。舞蹈最后,凯旋的朝鲁在一次选择了回归草原,回到爱人身边,带着牺牲战友和战马的忠魂,遥想沙场上的战争场景,这一舞段将内蒙古骑兵的精神与草原儿女不屈的风骨和形象描绘在舞台之上,在结尾处升华了主题,加强了舞台审美的“整体性”。

结语

作为近年来蒙古舞风创作的重要作品之一,舞剧《骑兵》运用典型的蒙古文化符号,表达了内蒙古的区域文化特征,以骑兵之魂,将个人情感和民族气节贯穿于“蒙古马”这一形象之中。《骑兵》不仅以蒙古族的民俗风情作为厚重的底蕴,更挖掘出起红色的信仰力量。著名学者邓佑玲曾说:中华民族几千年绵延不断、56个民族丰富多彩且自成体系的舞蹈文化传统沉淀,是舞蹈学中国学派形成的实践基础。舞剧《骑兵》正是在蒙古族舞蹈的基础上,从微观中展现民族精神的宏观性,从内蒙古骑兵的历史事件的展现中表现蒙古马精神,在坚持文化自信自强,发展与中国式现代化相匹配的艺术语境中,《骑兵》已经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作者简介:荆莹莹,内蒙古赤峰人,湘潭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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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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