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彭芳竹

“辣椒不补，两头受苦。”从前我外婆在吃辣椒的时候，最喜欢说这一句话。

我的外婆，家在一个山凹凹里，且是单门小户，没有什么水田，但山旮旯，大大小小的土多，虽然常受天旱之苦，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多少还是有些收成。夏天的农作物，家家户户种有辣椒，辣椒的品种有很多，有长辣椒、红辣椒、绿辣椒、菜椒，还有一种朝天椒，就是现在的小米椒，一吃下去就会感觉到火辣辣的，喉咙里像有一团火在烧。

辣椒树非常耐干旱，只不过，早晨光鲜亮丽辣椒 ，到了上午就被晒焉了，晚上又会恢复过来。辣椒树，非常神奇，天那么干旱，它还是会开花结果，且辣椒个个饱满圆润。

在物质匮乏的时代，辣椒是大家的调味品一样，三餐不缺。其实，人们的生活，选择总是有限的，一年四季翻来翻去就那几样数得出来的东西。但无论怎样，只有辣椒才是人们走过饥饿和穷困的食物。无论做什么菜，放点辣椒就有了滋味。

清末《清稗类钞》记载：“（湘鄂人）喜辛辣品”，“无椒芥不下箸也，汤则多有之”。很多时候，人们常常是一锅水，放一个辣椒进去，加一点盐就是美味的汤了。只是很多时候，连盐也要节约，因为盐也是要钱买来的。

我们的穷山旮旯，不仅交通不便，而且家家户户都有青黄不接的时候，食盐更是我们极度匮乏的物品。那些年，掌握盐资源的人还会坐地起价，人们为了买盐，常常花大价钱去存够一年的吃盐量，生怕会没有盐卖了。我家经历过几次这样买盐的事，提着一个蛇皮袋子，好几次跟着大家去买盐而买不到。因此，人们的生活中，迫切需要一种食材来缓解饮食的寡淡，辣椒几乎就是完美的替代物。

种植辣椒是非常方便的，今年的红辣椒籽，就可以留作明年来种，且适应性极强，种在哪里都可以收获。辣椒还便于存放，可直接鲜食、可晒干配菜、可加工成腌菜、磨成辣椒粉、可做成辣椒酱等等。

每年一开春，人们记得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育辣椒苗，计划栽在哪些土里。栽下去，也需要细心呵护，稳蔸之后，辣椒树就非常耐旱了。一般在端午前后，新的辣椒就可以开吃了。那么在其他没有辣椒的时间里，人们就把辣椒旺季里晒的、腌的辣椒作为替代。食用辣椒，真的是很多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种味道。

在我们当地，大概因为夏天多干旱，结的辣椒，口感如同硝药一样，热辣如火。而人们却无菜不放辣椒，什么菜都放一点。因而我外婆就说了上面的那一句话：吃进去，口辣；而拉出来，也是辣。这种苦，只有吃得辣、吃得苦的人才受得了。

外公在我母亲还未成年就走了，外婆带着几个姨妈，当时的舅舅也还未成家，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那么，一家人在极度贫困的日子里，很多时候，辣椒打汤，就是一家人度日的方式之一，也是他们过日子的快乐之一。

辣椒，可以治愈生活的一切。开心的时候，吃辣椒；烦恼的时候，也是吃辣椒。仿佛吃辣椒，可以让一个人忘记忧愁。

当你用一种爱辣椒一样的热情去爱生活，去拥抱、去看待、去体味世事，辣椒无疑是快乐，它能够给人从身心之上的愉悦，一顿辣椒吃下去，大汗淋漓，再苦逼的事都会烟消云散。

我想，我的外婆要是吃了这可生吃的光皮辣椒，那她一定会留下一句:“辣椒怎么可以这么好吃，还这么开胃。”光皮辣椒还可以当蔬菜一样，肥美可口，百吃不厌。

那一日，有幸知道了位于长沙县黄兴镇的龙喜大美公社，“满山跑麋鹿，遍地长灵芝。”龙喜大美公社的人们，不仅种光皮辣椒，而且还种闻名天下的灵芝，当然其他的名贵作物，如珍菌竹笋等等，都在那一片土地上得以开发种植。搞农业很难，却在有心人的辛勤付出之中，成了带动一方经济发展的支柱产业。当然，这是题外话。在这里，我重点说辣椒，尤其是我外婆生前没有吃过的光皮辣椒。倘若我外婆一尝，她说不定会疑问：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辣椒？

这种光皮辣椒，肉厚皮薄，竟然还可以直接生吃都不辣，且略带回甘，如果再辣椒炒肉，那的确是绝美风味。只要尝过之后，便会记下了它的美味。

光皮辣椒的历史，据说有了200年之久，而辣椒到我国的历史就有400余年。人类与辣椒的故事是从美洲开始的，有考古证据表明，在8000多年前，美洲人就将野生辣椒用作烹调食料；6000多年前，辣椒被墨西哥当地的印第安人最早驯化和栽培；随后又过去了数千年，直到15世纪大航海时代来临，哥伦布登上美洲大陆时，辣椒被当作欧洲大陆渴求的一种食物，辣椒才开始真正走出美洲、走向欧洲地中海。

到了今天，辣椒已经成为我们日常生活中几乎不可或缺的食材，明代高濂《遵生八笺》里有了关于辣椒的最早记录，虽然刚开始人们把它仅作为观赏盆景，之后经中医入药，但到了清代中后期，辣椒在中国西南山区迅速扩散。如今，辣椒凭借火爆爽快的个性，以及不可复制的味道，迅速征服了无数人的味蕾，无辣不欢。

那句江湖流传已久的“贵州人不怕辣、湖南人辣不怕，四川人怕不辣，湖北人不辣怕”，这句吃辣宣言，早就不动声色拉开一场场无辣不欢的美味之旅。我们当地，人们还常常喜欢说“我爱你就好像爱红辣椒一样。”由此可见，那红红火火的辣椒，热烈而奔放，在我们心目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爱生活，就好比爱红辣椒一样，有个性，也有血性。

当然，不得不提毛主席的那一句“不吃辣椒不革命”，让不爱吃辣椒的人，都要勇敢地尝一尝辣椒，“舌尖辣味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不吃辣椒的人，至少也会爱上光皮辣椒。既享受了辣椒至味，又可以不受辣椒之辣的苦。一举多得，何乐不为呢！

几百年了，人们就这样与辣椒息息相关。一方面是由于特殊的地理、气候所致，用以提神去湿，提味增香；另一方面人们以辣椒精神，敢为人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一年四季，一日三餐，辣椒是最寻常的烟火，辣出个性，辣出秉性，辣出我们的本色。辣椒鼓舞人心，并常常借着辣椒来抒情、来对酒当歌、来开怀畅饮。

责编：张德会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