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2-01-05 18:39:26
文丨张未末 刘睿懿

民族舞剧《热血当歌》由中共湖南省委宣传部主办,湖南省文化和旅游厅、湖南省文联支持,湖南省演艺集团与共青团湖南省委联合出品,湖南省歌舞剧院创作演出。该剧是中共湖南省委宣传部、湖南省文化和旅游厅、湖南省文联的重点支持项目,于2021年5月6日在湖南大剧院举行巡回演出首演,6月16日,该剧作为湖南省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 100 周年优秀舞台艺术作品展演剧目再次燃情上演。2021年8月5日,中国舞蹈家协会《舞聚云端》访谈节目《精神的力量》,专门邀请《热血当歌》部分主创主演,以“用国歌唱响抗战精神”为主题,开展党史学习专题教育。12月20日,该剧在经历新一轮提升后,代表省歌舞剧院出征湖南省第七届艺术节29部大戏展演,于12月31日,再次在湖南大剧院跨年巨献,为2021年的热血舞台圆满收官。
《热血当歌》以湘籍共产党员田汉,以及音乐家聂耳、剧作家安娥等历史人物创作《义勇军进行曲》为背景,将舞蹈语汇的现代性与叙事功能的舞蹈化巧妙融汇,是一堂融合舞剧艺术的党史教育课、一部讲述国歌创作过程的红色舞剧。该剧以20 世纪 30 年代的上海为舞台,讲述青年田汉、聂耳和安娥等人面对苦难民众、腐败政府、民族危亡,拿起文艺武器,唤醒民众、反抗压迫、抵抗侵略,奏响中华民族争取独立、自由、解放的号角,激发起中国人民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怀的故事。
作为湖南的主旋律题材献礼剧作,《热血当歌》有着鲜明的民族文化地域性书写特质,同时也体现着新时代湖南文艺工作者的新作为新担当。在建党百年这样一个里程碑式的时间节点,选取国歌诞生的传奇故事,不但定位精准且引人注目。此外,随着舞剧这一表现形式越来越受到观众的热捧,用舞蹈语言和音乐语言来演艺红色题材也成为当下时兴。在历经首演的火爆之后,不少观众慕名而来,更有机构和单位组团观剧,可谓票房火爆、一票难求,有观众评论“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我今年以来看过的最震撼的剧目。”一部文艺作品成功的因素有很多,具体到《热血当歌》而言,主要体现在其故事讲述、音乐设计、舞蹈编排、融合创新等方面。
一、以小见大的叙事策略
舞蹈的抽象性决定了其不擅长描绘客观物象或阐释文戏,以致“长于抒情、拙于叙事”的观念深入人心。不过自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大热以来,观众对舞蹈长于抒情的刻板印象有了极大的改观;就创作者而言,中国舞蹈家协会主席冯双白也指出,“过去我们说舞蹈长于抒情、拙于叙事,但实际上现在的年轻编导认为,舞蹈不但长于抒情,而且可以很好地叙事”, 此次《热血当歌》导演李世博和马波两位在既往执导的舞剧中,也十分关注舞剧叙事。另外,包括2021年由中国歌剧舞剧院推出的现实题材舞剧《到那时》和北京舞蹈学院创排的舞蹈诗《生命的壮彩》等在内,众多新创舞剧都格外重视故事的完整性叙事。舞剧表现形式的这样一种嬗变,使得从剧本、从舞台叙事、从人物视角上考量一部舞剧成为必须,而不再是单纯地从表现主义、象征主义等去探索作品的美学价值。叙事策略注重从叙事视角以特点为线索进行分析,《热血当歌》突出的一个特点即是以小见大,由微观故事反映宏大主题。
从人物聚焦来说,表现地域的历史文化名人,是舞剧创作的题材选择取向的一个重要方面。湖南文源深、文脉广、文气足,民族风情多样,近代以来,湖南作为中国革命的重要策源地,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最富集的地方,这片红色土地被习近平总书记形容为“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寸土千滴红军血,一步一尊英雄躯”,“半部中国近代史由湘人写就”这一盛誉,蕴含着湖湘文化的价值取向和思维方式,即“敢为天下先”的性格特征,个体对国家盛衰、民族兴亡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以及突出的集体主义和爱国主义精神,《热血当歌》的主人公,湖南长沙县人田汉,就很好地诠释了这种精神与性格的烙印。创作团队深谙“从小口子入手”,这种本土语境下故事主角的选取,充分体现出湖南省歌舞剧院作为地方文艺院团服务地方文化建设、打造地域文化名片的责任与担当。从戏剧冲突来看,以田汉为故事核心的精准主角定位,赋予了主视角下的人物之间的强联系,全剧主要角色精简到六个,让人物关系变得简洁而有力,剧中动机、行动、冲突、悬念等清晰连贯,形成情节叙事与情感叙事互为表里的帮衬,使观众的代入感陡增。具体而言,作为知己的安娥、作为战友的聂耳,形成了一个牢固的三角结构,在小报童牺牲和聂耳牺牲等几幕,这种结构直接地反映在剧中画面以三人三角分布。同样,代表反动当局的包参事、代表新生力量的小报童、代表普通大众的包租婆,也各自形成了角色的逻辑闭环,并与“铁三角”分别形成了激烈冲突、休戚与共、对立和解的关系。尤其是包参事一众人以反派的定位,成为贯穿全剧的冲突核心,也是以其反动当局文艺监察官员一隅之身份,概括出整个历史时期的压抑与恐怖。从剧本角度审视,在舞剧构思的过程中,落脚点毫无疑问是国歌的创诞,这是故事命题的“小”;但如果只是就着国歌谈国歌,撑不起一台100分钟的舞剧,这就需要填补故事周延的“大”。有着操刀大型史诗歌舞剧《大地颂歌》的成功经验,青年编剧冯必烈对《热血当歌》的文学剧本仍下了非常大的决心。历经7个月,8次修改,从最初五幕剧+序和结尾的架构,到最终上下两幕的取舍,在做好剧本加减法的同时,其实也是对舞台呈现的优化,比如在开场不久的“戏中戏”选择上,剧本就根据实际效果,将《名优之死》改为《卡门》,从而使得剧目的开场效果和吸引力得到了质的提升,但《名优之死》也并未废弃,而是作为开幕田汉的独舞表现了出来,这种细节上大与小的摘撷,也足见该剧叙事之用心。
二、先声夺人的音乐铺陈
热血当“歌”!剧名作为一个偏正短语,中心语即是“歌”。舞剧因不存在人物对白,故而音乐作为另一种有声“话语”贯穿了整个剧情,使得音乐与剧情紧密结合。《热血当歌》开场田汉个人的背景音乐, 就融入了湘剧元素, 让人们一听就觉得“戏昧”十足, 也预示着舞剧接下来的情节。需要指出的是,音乐作为舞剧的重要组成部分,除了承担舞蹈的补充,其本身亦有揭示剧情和刻画角色内心感情的作用。就这部剧而言,其音乐的特色着重体现在以乐喻人和把控节奏上。
首先,比起其它直观艺术形式, 音乐在塑造形象等方面既有其特殊规律,也有其特殊手段。在《热血当歌》中,通过配器和配乐,人物的音乐形象得以确立。所谓音乐形象, 即是用音乐所规制的人物特点, 也或多或少体现人物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在艺术作品中音乐对人物的描写是很必要的, 这能让人们能在视听的结合下, 去进一步的了解人物性格。形象突出、气质鲜明的音乐主题是一部成功舞剧的充要条件,该剧主要人物都有属于自己的主题音乐,并以此凸显自身音乐形象。如田汉的音乐形象,为了突出他湖南人和剧作家的特点,在开场和他被捕入狱两段运用了湘剧唱腔;安娥作为全剧唯一的女性主角,配器上使用了双簧管这一柔情且浪漫的乐器,在音乐色彩上也是明快的;聂耳自不消说,手拿弓弦的他俨然小提琴的化身,作为“铁三角”中最年轻的10后,其音乐节奏极为激烈;小报童则有属于自己的角色歌,那就是由聂耳和安娥创作的《卖报歌》,有变化的则是在其出场、与聂耳戏弄包租婆、牺牲等不同场合的配器和节奏。全剧的当然反派包参事和其爪牙,在配器上则选择了低沉的大提琴,沉闷而压抑的长音充分表现出人物的阴暗。其次,作为一种听觉艺术, 《热血当歌》的配乐及音效选取为舞剧增添了视觉之外的想象。主题音乐方面,该剧主打叙事性,以讲故事为主,若按照一般叙事思维,主题音乐应按顺序在戏剧冲突中先后浮出水面,但《热血当歌》则从开场就开宗明义地放出主题音乐,并以首尾呼应的方式贯穿舞剧始终。在1分钟左右的主旋律中,“1617/1612” 的ABA1B1式平行结构乐段,以大气的圆号、长号等管弦合奏,辅之打击乐声部强有力的渐进,让整部剧的恢弘气势一下子喷涌,特别是在其中融入的国歌变奏旋律,也很好映衬了主题主旨。氛围营造上,配乐在剧中功不可没。有影视音乐的融合借鉴如《夜上海》《四季歌》;又有地方性音乐的书写,如田汉、安娥二人在路灯下那充满“海派”气质的背景音乐,可谓是写尽了夜的温柔,也正是通过音乐使该剧的故事舞台被定格在上海。曲式的运用上,聂耳揭榜一段以“15”为动机的回旋曲式配乐,配上群舞那似踢踏舞的节奏,让青春的气息洋溢在整个舞台,令观众眼前为之一亮。再者,值得一提的是作曲者对于该剧的特殊情怀。剧的核心人物田汉是湖南人,而该剧作曲家杜鸣同样也是湖南人,他的音乐创作在《热血当歌》中是极为成功的,这一方面得益于其军旅音乐创作生涯对“国歌”题材的敏感度,也有赖于其曾担纲舞剧《沙湾往事》等大作所积累的丰富舞剧作曲经验,更与制作方湖南省歌舞剧院长期建立的信赖相关,他直言“我在湖南省歌舞剧院工作了15年,这次很荣幸能为舞剧《热血当歌》作曲,我希望能通过音乐彰显湖南人的个性。”为此,杜鸣特别为田汉设计了别具特色的湘剧高腔和长沙弹词,以凸显其湖南人的性格特色。
三、以象见意的舞蹈设计
舞剧之为舞剧,其必定以“舞”为主。《诗·大序》有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可见舞蹈乃是抒情言志的终极形式。《热血当歌》对舞蹈语言的准确把握,辅之以音乐、舞美、服化道等相关元素的谐律共频,让观众通过欣赏舞蹈形象的动态呈现及舞台画面的动静交替,即可感受剧目意图传达的故事讲述和主题主旨。魏晋哲学家王弼在《周易略例·明象》提出,“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阐释了象与意的关系,即剖析“象”可以明晰“意”。在舞剧艺术中,由包含舞蹈在内的呈现在舞台上的各种艺术形式共同营造的丰富形象必然包含并能传达特定的主题意味和情感意义,这即是该剧试图做到的“立象以尽意”。
一是舞台的情境之象。用民国时代的收音机广播、报纸、演出海报、电影画面等营造当时社会的历史氛围自不消说,《热血当歌》特别注重剧目的画面感,大胆地运用电影式镜头,营造出具有多重语意的舞台空间这一具象。如开场一幕,右上部位的田汉独舞与左下部分观众坐席的入场,构成了平行时空结构,而恰当的留白,在有限的物理时空中放大了舞剧的写意内容,给观众以较多的审美信息的同时又赋予自由想象的空间。除包括与包租婆对抗等多处运用的平行时空结构外,舞剧中还别具匠心地设计了共时对立结构,在《卡门》戏中戏一幕,观众坐席的正反两面,一面是安娥等一群热情观众的真心欢喜,一面是包参事一人冷眼旁观后的虚假掌声。舞剧中,两位导演的巧妙构思还体现在对舞台背景屏的运用,不同场景下的色彩与画面的切换,其时而是近远景的分割线,时而是生死的交界点,在流转变化的舞台空间中,不难看出“寻象以观意”之以小喻大、以少总多、由近及远的特点。二是舞蹈的本位之象。强调舞蹈本位并非把舞剧所有内容都交由舞蹈独立承担,因为很多内容通过舞蹈手段依然难以充分地交代,但这对于观众接受和理解并无大碍,相较于为舞而舞使得舞段陷入套路化、形式化的困境,通过舞蹈之外的其他艺术形式共同完成剧情,相反还会令观众专注于舞蹈的审美体验。具体到对舞剧《热血当歌》舞蹈本位的探讨来说,有这么几点值得称道。其一是在小报童出场一幕,通过舞者们的行动逻辑在节奏上同步与不同步的交替运用,表现为率先觉醒的田汉、安娥等是正常的前行,而其他未觉醒的民众则随着国家的沉沦而“倒退”,形成了独特的风格。其二是《卡门》中,伴随着《哈巴涅拉舞曲》,鲜红装扮的舞者,配以充满反抗力量的舞姿,实现了舞蹈自身的审美价值;与之相对的琵琶声声的《四季歌》群舞在致敬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旗袍舞的同时,不但确证了时代背景,展现了“悲愁都在不言中”的氛围,随着轰战机的掠影闪过,强化了灯红酒绿下“寒气逼人”的社会气氛。其三是剧中张傲月饰演的田汉和窦率方饰演的安娥的多段双人舞,很好体现了舞者之深厚功力,特别是两人讨论新剧一段,田汉扮演公牛而安娥当起斗牛士,从室内一直舞到外滩,在双人舞中较好刻画出了角色身份与内心情感。三是舞剧的主题之象。“立意”作为文艺作品的核心,所有的创作都必须围绕确定的主题立意展开,作品的成功就在于其通过特有艺术形式准确传达出主题立意。作为《热血当歌》的艺术总监,湖南省歌舞剧院董事长杨霞坦言:“这个题材非常宏大,作品从哪个角度切入,讲述哪些史实,表现什么情感……这些都需要精准提炼。”令人欣喜的是,从《扬子江暴风雨》的戏中戏上演,到尾声田汉“起来!”的呐喊,该剧立意逐步升华到最高点,伴随着《义勇军进行曲》乐谱在背景屏震撼浮现,台上台下、演员观众在整个剧场空间融合,化为齐声高唱国歌的意象,超越了舞剧和现实的藩篱。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 舞剧《热血当歌》作为“国歌”题材在舞台上的又一次大胆创新,具有鲜明的时代意义。2021年以来,围绕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主题主线,红色历史题材优秀剧目在湖南不断呈现,《向警予》《半条红军被》《忠诚之路》等舞台剧作、《百年正青春》文艺晚会、电视剧《百炼成钢》《理想照耀中国》等一批精品力作,与《热血当歌》一道,共同奏响了献礼建党百年的交响乐。见证建党百年光辉历程,湖南文艺战线始终以奋力抒写的冲锋姿态,通过讲活历史故事、用活红色资源,带领观众共忆峥嵘岁月,让观众理解红色英雄人物的生活,理解他们的信仰,理解他们生命的价值所在,为我们当下走好新时代的长征路提供了砥砺奋进的不竭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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