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大猛专栏|“歪诗”尽说九十年前长沙美食氛围!

    2021-07-26 11:48:41


文|任大猛

作者系长沙美食写作者、长沙历史写作者、长沙民俗研究者

有个笔名叫 “乡里人”者,忽然在九十多年前,即1924年8月的长沙报纸上,写起“歪诗”来,几乎一日一首。

他说,在 “七里三分的长沙城中,人多如蚁,偶行商街上,无论哪处,都是摩肩擦背,略不经意,不是撞倒,就是挂伤,似这样的热闹,所以那百行生意,也就乘时发达起来了,在小初到这里游览,深恐脑筋藏纳不了许多东西,因而情急智生,凡和我耳目相接触的,都用笔述了出来,且为便于人家记忆起见,更编成韵语,自命曰:歪诗。歪的意义,即不敢自居于正诗之列也,且全无次序,随时随物,即行提笔写出”。

不过,这位可爱的 “乡里人”的“歪诗”,似乎只写了14首,以后就无下文了。“乡里人”所写的长沙“歪诗”,写得最多的就是长沙的吃喝生活,看来在旧时,长沙的美食氛围就很好。

我爱便宜烧鸭子,每逢招饮必相从

第七首写茶馆说: “一碗杯杯把水添,点心瓜子手随拈。是非邀汝来分辨,负贩凭君好打尖。乱说弹词犹有味,自称细叶好包盐。百钱尚忆当年话,岑抚潜逃清室潜。”由长沙茶馆忆及1910年的抢米风潮及清王朝的沦亡,颇寄兴亡之慨。

当年,长沙面馆和米粉馆颇为发达,写面馆诗说: “一例长沙数百家,老年规矩未曾差。座添小碟无多味,室有佳宝岂不哗。嗜好独殊呼免码,兴来还喜吃堆花。可怜龛内关夫子,日夜看人乱剔牙。”

长沙在繁盛时大小面馆竟有几百家之多。而码子从光头(免码)至堆花,尽可享用,当然面馆里时常供奉着武财神关公,他日夜站在墙上,看着吃面的人们剔着牙。

米粉馆诗说: “青石街头半雅亭,缘来居上有佳名。剖开浑沌呼冲蛋,调剂盐梅进沸羹。异味不须钱几许,定盘犹见价公平。更宜早起空心后,一盏饶人得意鸣。”

当年,长沙著名的粉店与面馆是分开的,著名的有半雅亭,同时供应甜酒冲蛋,并以盐梅入汤中,起到调酸的作用。

当时,长沙既有酒席馆也有炒菜馆。炒菜馆的档次较低,像如今的炒盒饭小店或者盖码饭店,炒菜馆诗说: “几角分餐价尚廉,也堪大腹肆狼吞。只愁点菜吾非主,不浪开花伊尚贤。禁酒似嫌风趣少(注:青年会食堂,禁酒,说犯者罚洋两元),卖冰多在暑期边(注:各炒菜馆在暑期中多有卖冰者)。三三五五争喧座,荤素牌悬着眼先。”

长沙 “歪诗”特为李合盛写了一首诗名为《牛肉馆》,诗中说,李合盛“筵供多品无他物,目有全牛供独锅”,并说李合盛装修好,档次得到了提升:“于今合盛门楣改,座上高朋冠尽峨。”

当时,长沙酒席馆有名的是玉楼东、挹爽楼、徐长兴等数处。酒席馆诗曰: “传名鸡肚玉楼东(注一),以后楼重处处崇。把酒邀人同挹爽,开轩此地更威风。盈门车马皆佳客,入座雏伶有妙容。我爱便宜烧鸭子,每逢招饮必相从(注二)。”

本诗下有注释二,注一说: “饶石顽诗云:麻辣子鸡汤泡肚,令人遥想玉楼东。”

现在,人们谈及长沙老字号玉楼东时多说,这句话是曾家后人曾国藩之孙曾广钧的诗。

然而,粗略翻阅曾广钧的《环天室诗集》却一时难以找到这句诗的出处,难道是后人误记,将饶石顽的诗记成了曾广钧的吗?

看来,长沙的史志专家,还要下番功夫,再从故纸堆里翻寻,看看曾广钧的全诗到底是什么。

此诗中的 “我爱便宜烧鸭子,每逢招饮必相从”,注释说,“北京便宜坊烧鸭最佳,湘中徐长兴亦有此,予甚嗜之。”原来便宜,并不是价廉物美,而是指的北京便宜坊。

尚有彭章供炒肉,每当村妇乱吹唇

恩师 “长沙通”黄曾甫先生在世时,曾在《湘食》中撰有“彭章肉”一文,称在上世纪20年代,长沙有位自由演说家彭章常在火宫殿、玉泉山、司门口等地发表演说。

这位彭演说家酷爱食皮蛋炒肉,并经常在长治路(今中山亭百联东方百货公司后)一带的小饭铺中,以一碟皮蛋炒肉,一壶水酒,自酌自饮以为乐,久而久之,长沙人称皮蛋炒肉为 “彭章肉”。

后来,湘乡名士邓攸园极称皮蛋炒肉具有湘菜特色,于上世纪 40年代初,在南正街福华园酒楼对“彭章肉”进行改进,用皮蛋加金钩虾和猪肉剁成肉泥,调以鸡蛋,用大油炸成肉饼,辅以葱花、麻油,切成金钩皮蛋肉条,味道香酥鲜美,成为湘菜中名馔佳品,仍以“彭章肉”称之。

近阅长沙《大公报》,见 1924年的刊载的“长沙歪诗”中,有《平安馆》一诗吟道:“专待推车苦力人,百业可醉面生春。黄荠白菜为常品,赤膊青巾是上宾。尚有彭章供炒肉,每当村妇乱吹唇。嚼余纷向街头去,雨宿风餐极可怜。”诗下有作者自注说:“彭章设平安馆,曾自创炒肉,尚可口。”

也就是说,彭章肉,不但是其自己所爱,后来彭章亦曾开设饭铺,服务下层人士,并将自创炒肉供客。

可惜黄师已辞世多年,不然将此小诗抄录于他,他必大喜,认为是教师节中,学生脱于流俗贡之于师的小礼。

节选自任大猛《 “歪诗”尽说九十五年前长沙风情!》一文

责编:蒋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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