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双关 意味悠长

———品读短篇小说《两颗白的一颗黑的》

文/佘利娥

近年来，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邓建华的小说叙事风格有新变化。特别是他在浙江大型文学期刊《野草》2018年第3期发表的1.5万字的短篇小说《两颗白的一颗黑的》，更加让人玩味。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莱特”，不同读者，对同一篇文学作品的理解和解读，会有不同的见解。我和我认识许多文学爱好者都认真读过短篇小说《两颗白的一颗黑的》,但理解大相径庭。说实话，已有好久时间没有这样认真读过小说了，这篇小说因为有些争议，激发我能带着很认真的态度阅读，看完后，不禁陷入沉思。我想说点点仅仅代表自己感受的看法，尽管内心有点忐忑。

《两颗白的一颗黑的》，以其特别的写作方式，通过几条线索，将全文内容交织组合串联一起，让人物清晰地行走在几条线上，而又聚中于一只华南虎的故事，来拓展情节。顺着情节往下看去，华南虎这个形象变得越来越清晰，它是小说女主人公路漫漫心里森林世界中的一个虚拟形象，这只华南虎也是女主人公每天要讲的故事中的一个独特形象。

我理解，作品里的华南虎其实就是小说里男主人公修远的投影。女主人公路漫漫每天讲华南虎的故事，讲述华南虎的所作所为。她似乎生活在一座丛林里，丛林里有一只悠闲自得的华南虎，正非常得意地享受着它在这片森林里的权威，有时慵懒得什么都不想做，没有生活工作的热情和奋发努力激情，路漫漫描述着这只华南虎的状态，让人感觉，这只华南虎因其稀有珍贵，备受保护，已在逐渐丧失它应有的生存本能，我似乎感受到，它终有一天会因失去一切本领而灭亡。女主人公讲述着一只好像只有她看得到的华南虎的故事，因每天神经兮兮地念叨着这只华南虎，以致让人觉得她有病。男主人公，路漫漫的丈夫修远，开始也觉得妻子是精神有问题，便托人买了一种很稀有很贵重的药，来治疗路漫漫的精神病，这药的颜色是白的和黑的两种，遵照卖药人的嘱托，路漫漫每天得吃两颗白的一颗黑的药丸，三粒药丸得花掉一张红票子，每天吃着这种药的路漫漫，还是照样天天说着华南虎的故事，而华南虎的每个故事，恰好就是修远每天所面临的工作和生活的情景，修远也慢慢觉得，华南虎就是自己的影子，和自己共处一个灵魂。无论他做了什么，都会在华南虎身上得到印证，他有时怀疑妻子是否并没有病，可是见到她每天神神叨叨的念华南虎的故事，又觉得她不正常，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相信妻子有病，每天嘱咐她吃药:两颗白的一颗黑的。

而在一个不经意的细节中，我们终于发现，两颗白的一颗黑的丸子，路漫漫并没有吃，她都扔在床底下了:一天修远下班回家，妻子见他听了小保姆家慧的话，剃掉了胡须，她便盯着胡须的事不放，让修远内心惶恐，毕竟他和保姆之间确实有一层微妙不经的暧昧，胡须是他用小保姆替他买的剃须刀刮掉的，妻子盯着胡须的事，做贼心虚的修远面对有病妻子，内心必然翻腾起羞愧的涟漪。他抱起妻子去卧室，发现小保姆从床底下钻出来，说是在帮女主人路漫漫拣掉在床底下的许多药丸。这个小小情节的安排，非常巧妙，它向读者揭示了路漫漫并没有吃掉药丸，读到此处，我们不禁会问:她的精神病是否也是装出来的呢？

小说也并没有将谜底直接揭示出来，每一个细微情节的设置，都会将读者带入思考，看似平铺直叙，娓娓而道，实则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一个家庭的故事道叙得津津有味。

修远从妻子的华南虎故事里，体会到了身边人事的复杂与魅惑，他开始从妻子的华南虎故事的暗示中，去观察工作中的人和事，他发现妻子的华南虎故事，正警示着他，提醒着他，让他看清了许多人和事背后的玄机，也避免了很多事故的发生。

作家笔耕深邃，小说情节布局逻辑严密，“窥一斑而知全豹”，读此篇《两颗白的一颗黑的》，你便可发现作家创作内力至深。

小说《两颗白的一颗黑的》，其用全新视角，以创新理念，构思了一个看似简单，其实却纷繁复杂的公司老总的工作和生活的情景，以一个“疯女人”的眼光，窥视着男主人公修远的公司，这个森林里的珍稀动物华南虎如何正遭受着被围困，被受猎捕的威胁，这个所谓的疯女人对这座充满威胁的森林的一切，皆能洞察秋毫，她看破，却不说破，她用讲华南虎的故事，不断暗示丈夫修远，他身边潜伏着多少危机——猎手，甚至大狮子，让修远从听着她的神经妻子的那个华南虎的故事中，不断得到清醒，不断化险为夷。

也可以说，小说采用了借物喻人的方式，用妻子路漫漫的口吻，塑造了修远这个如同华南虎一样的珍稀人物形象修远。他是个成功人士，他成功地把控着两个单位合并的公司，就足见他能力非凡；他又是一个情感细腻的男人，面对一个神经病一样的妻子，他有超凡的耐心去哄她开心；然而他又逃脱不了男人本能的需要，他与小保姆的暧昧，更多是因为他本身的原因……而这一切，似乎意料之外，却又于情理之中。

在我看来，路漫漫其实是一个普通人中的智者化身，她洞察秋毫，却揣着明白装着糊涂；或许她在装疯卖傻，暗中帮助丈夫洞察一切；她用疯子一样的外表，掩饰自己内心的聪慧与细腻，让所有危害她丈夫的人，对她的存在毫无戒备；她用“疯子”的外壳，保护着一颗智慧的内心；她用华南虎故事的智慧，诠释着丈夫工作生活的一切，既起到了做妻子应尽的义务，又把握了一个妻子不干涉丈夫事业所应有的退避分寸。唉，是妻贤夫祸少呢，还是妻“疯”夫祸少……

一直以来，我就认为作家邓建华就是为小说人物命名的高手。路漫漫，修远，这让我想起了屈原的《离骚》:“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它出自屈原《离骚》第97句。结合上下文可理解为：道路又窄又长无边无际，我要上天下地寻找心中的太阳，表达了屈原“趁天未全黑探路前行”的积极求进心态。现在引申为：不失时机地去寻求正确方法，以解决面临问题。小说里的主人公正是以这样的心态，演绎着他们的人生求索。

如果从主人公身上来解读《两颗白的一颗黑的》，我们会得到很多生活启迪，或者是人生启示。

人生难得一糊涂。路漫漫的精神病态，让她置身丈夫事业之外，她的精神病状态，正好让她不受常人生活的自律约束，她的精神便得到自由放纵，不必顾及别人监管控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使做错了什么，也会被人原谅，这就是做疯子的好处。而她精神病的外壳，只是她自由内心的保护层，她的内心并不真正糊涂，她为了丈夫的事业顺利发展，她在用一种独特而智慧的方式，帮助丈夫顺利解除工作危机，走出鬼魅的怪圈。

路漫漫其修远告诉我们:面对一切问题，我们应不失时机地寻求正确的方法，解决面临的困难。

这篇小说里还有很多语言和情节值得咀嚼玩味，有时间还要去细细品味。比如小松鼠，比如小饰物，比如结尾白的总比黑的多等等。

有人说，文学的魅力，尤其是小说，在于它塑造的典型形象里，包藏着令人品玩无尽的意味，你可以从任何一个角度，皆能寻找到生活中的影子，并从这些影子当中获得哲理性的思索。由个别到普遍，由普遍到社会，由社会到世界，由世界到宇宙，再抽象到人与自然……这一切便是文学给我们带来的意义和价值。

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个别看一般。从小事物中获大启迪，这也是我们期待的文学贡献和文学收获。

话里有话，一语双关，是作家邓建华所写作品文学语言的特色之一。正是这样的特色，让邓老师的近期作品，如：《西部》杂志发表的短篇小说《消融》，《中国作家》杂志发表的短篇小说《精神错乱》，《文学风》发表的短篇小说《飘飘然》，《佛山文艺》发表的短篇小说《龙卷风》、获得全国首届昭明文学奖的短篇小说《泥美人》等，生成他独特的小说个性与风格，备受众多文学爱好者的颇为青睐与推崇，因为它的含蓄，蕴藉，又有嚼劲，品读后余味悠长，回味无穷。

（佘利娥，高级教师，毛泽东文学院第十八期学员。）

作者：佘利娥

责编：张云荻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