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胡圣国

又到了世界读书日，作为一位阅读爱好者，每年这个时候，我都想说点什么。

今年说点什么呢？我想到一句人们常说的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其实在我看来，这两者本质上是一致的。读书和旅行都是增长知识、领略风景、愉悦心情的美事，所不同的是，读书是从文字的描述中感悟快乐，而旅行则是在现场的接触中体验美好。只要你喜欢，两者都能给你的人生带来同样的莫大快乐。

旅行通常需要确定选择什么景点、景点的档次、怎么参观等事项，读书亦然。我选择的“景点”一般是哲学、经济学、政治学、历史、文学等领域，也就是经常说的“文科”领地；我阅读的一般是经典著作，经过时间检验公认的名著，这相当于5A级景区；对于认准的书籍，我一般是精读，每一个字、每一处图表、每一项注释，都要经过我的眼睛，漏看任何一处地方都觉得不踏实，这相当于仔细参观景区。另外，我读书从来不做笔记，从来不在书上标记，从来不刻意记住什么，只要理解意思就行，所以我读过的书是干干净净的，跟没有翻过的新书一样；相当于旅行过程中从来不照相，从来不在景点刻写“某某到此一游”，就像徐志摩的诗词所言：“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还有一点，我一般读纸质书，很少读电子书，觉得这样才有读书的现场感、仪式感。我读书就是为了享受快乐，享受一种过程，如此简单而已。如果带着复杂的功利心态读书，读书就会异化为一种负担，有损享受快乐的初心，我想这种读书是难以持久的。

现在，我把大家带进我曾经旅行过的思想景区。首先我们来到哲学的景区，这是一片神秘、深邃、甚至略显灰色的景点，然而只要穿透重重迷雾，找到真理的亮光，就会感觉心旷神怡、无限欣喜。走进古希腊，苏格拉底的诘问、柏拉图的理想国、亚里士多德的百科全书式学问，无不闪烁着哲理之光。走进康德的批判哲学、黑格尔的辩证法，仿佛置身于哲学高原，孤独俯视远方绵延不绝的群峰。还有培根的人生论、休谟的人性哲学、罗素的道德哲学、尼采的自我哲学、叔本华的人生哲学、荣格的性格哲学、马洛斯的人本哲学、杜威的思维哲学、蒙田的随笔散文等等，无不体现出对宇宙和人生的终极追问，构筑起一座座思想的高峰。

来到经济学的景区，那是一个森林繁茂、异彩纷呈的世界。从亚当•斯密以《国富论》奠定西方经济学开始，李嘉图的劳动价值论、萨伊的供给理论、马歇尔的边际理论、熊彼特的创新理论、康芒斯的制度经济学、凡勃伦的有闲阶级论、凯恩斯的政府宏观调控、魏克赛尔的自然利率理论、法希亭的金融资本论、庇古的福利经济学、刘易斯的拐点理论、克拉克的财富分配论、诺思的制度变革、哈耶克的自由思想、舒尔茨的人力资本理论、缪尔达尔的经济发展理论、阿明的殖民地依附论、科奈尔的短缺经济学、布坎南的公共选择理论、贝克尔的人类行为经济分析、库兹涅茨的国别经济增长分析、奈特的经济风险与不确定性、科斯的新制度经济学、奥肯的公平与效率、萨缪尔森的经济学经典教材等等，使经济学园林百花齐放、经久不衰。

来到政治学的景区，这里又是一番别致景象。我们可以领略洛克的政府论、卢梭的社会契约论、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密尔的自由论、罗尔斯的正义论、罗素的权力论、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尼克松的领袖们、基辛格的世界秩序、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约瑟夫的理解国际冲突和软实力论、布热津斯基的大棋局、福山的历史的终结与最后的人、李光耀观天下等等。值得指出的是，当代社会风云变幻，上述著作某些观点已显过时，如福山先生主动地将过去民主自由是人类社会最高形式的观点调整为社会治理应该包括民主自由、法治和国家建设三个要素。时代在变，理论需要跟上时代。

来到我们革命导师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景区，我们会感受到科学理论与革命实践的震撼力。马克思被誉为千年思想家的第一人，恩格斯是他的忠诚战友，两人分别或合著了许多伟大的著作，如《共产党宣言》被誉为无产阶级的“圣经”，《资本论》是一部卷帙浩繁的经济学经典著作，此外我还拜读过《德意志意识形态》《哥达纲领批判》《法兰西内战》《反杜林论》《自然辩证法》《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以及列宁的《国家与革命》等十多部经典著作。革命导师的许多名句，如“剥夺剥夺者”“革命是历史的火车头”“无产阶级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仿佛还在我的耳边回响。我敢肯定地说，从我读过的大量西方学者的著作中，马克思著作的逻辑论证、人民情怀、磅礴力量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来到历史的景区，我们会感受到这是一个内涵丰富、时空变幻的景区，有辽远的时间长河和充实的空间断面。古希腊历史学家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不仅产生了人类创作的第一部历史著作，而且后人以“修昔底德陷阱”形容大国关系。威尔斯的《世界简史》、本特利的《新全球史》、赫拉利的《人类简史》、宛华的《世界通史》，使我们走进人类历史发展长河，然而我感觉到这些历史著作有意无意地充斥着“西方中心论”思想，似乎有失公允，实际上四大文明古国都不在欧洲。我读过中国社科院的《中国通史》、白寿彝的《中国通史第一卷导论》、黄仁宇的《中国大历史》、易中天的《易中天中华史》、魏斐德的《中华帝国的衰落》、学习时报编辑部的《落日的辉煌》，站在历史景区沉思，我为中国古代的灿烂文明而骄傲，也为近代中国的不幸衰落而惋惜，更为近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华民族走向伟大复兴而振奋。

来到中华文化景区，我们会感受到祖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思想奠定了中华主流文化价值的根基，“一部论语治天下”；孟子的民本思想、浩然正气同样使人感受至深；以老子的《道德经》为代表的道家思想，阐述了大道至简、无为而治的深刻哲学，影响到中国许多朝代的治国理政；庄子的丰富想象、恣意挥洒、文采飞扬给我美的享受；以韩非为代表的法家思想，造就了秦代大一统的格局，并影响后世；墨子非攻、兼爱、节俭的理念，使我们的传统文化更具张力；易经中变化的核心思想，不仅影响中华文化，而且传播影响到西方，德国哲学家黑格尔称:“《易经》包含着中国人的智慧”。在其自传中，黑格尔还承认他创造的正反合辩证逻辑定律，得自《易经》的启发。此外，朱熹理学、王阳明心学、王夫之朴素唯物主义，虽互有分歧，但正是此中分歧更能引发思考。佛教来自印度，但经过长期以来本土化改造，成为有中国特色的一种宗教信仰。中华文明之所以成为四大文明古国唯一没有中断的文明，就在于它既一脉相承、又兼容并蓄，从而渊远流长、奔腾不息。

来到文学的景区，我们会感受到这里是一个感性、想象、美妙、艺术的天地。我曾经领略过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家的作品，莫泊桑人物描述栩栩如生，契诃夫社会描述灰中有亮，欧·亨利意外结尾别开生面。雪莱的诗歌使我在冬天感受到春的气息，惠特曼的诗句联想到当年美国人民进军西部的豪迈气概，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使我重温了那段著名的人生格言，泰戈尔的新月集、飞鸟集使我大吃一惊：一位大胡子印度老人竟然有如此年少的心态和浪漫的情怀，原来人生是可以更美的！我当然也闯进了中国文学的领地，最早集结的《诗经》古朴言志，兴趣所至，我也仿照诗经手法写了一首赞扬援藏干部的诗，反复咏叹，颇为得意。《楚辞》以屈原作品为主，吸收了其它楚国诗人的作品，我不但被诗歌中的爱国情怀所感动，而且为诗歌里描写了我家乡的澧水涔水而感到格外亲切。重读古文观止、唐诗宋词，对其中的思想主题与艺术表达又有新的感悟。近现代文学作品中，鲁迅的《呐喊》使我感到旧时的中国人需要警醒奋起，沈从文的《边城》又使我沉浸到温馨浪漫的湘西翠山绿水中，老舍的散文使我感受兵荒马乱年代的市井文化，巴金的散文使我感受冲破封建文化的勇气，冰心的散文又使我仿佛看到小桔灯映照的那朵淡雅之花。

以上是我去过的一些相对集中的读书景区，其实还有一些地方也逛过。我到过一些需要紧跟时代的地方，如中央领导讲话报告及其辅导读本，有关经济社会发展的系列丛书；我到过一些励志的地方，如卡耐基《人性的弱点》《人性的优点》，稻盛和夫《和法》《心法》；到过一些现代科技的景区，如相对论与量子论、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等；到过一些社会学、法学的领地，如马克斯•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到过一些宗教的领地，如佛教经典、圣经故事等；到过一些心理分析的场所，如弗洛伊德《梦的解析》《精神分析引论》；到过一些人物传记的场所等等。我时时自嘲，我算是一个杂食性动物。

回首我参观过的这么多思想景区，我要感谢古今中外那些伟大的思想家们，没有他们的披荆斩棘、探索思考，就没有这么多的传世之作，也就没有如此丰富、如此艳丽、如此壮观的思想景区。让我们向这些伟大的思想家致敬！

又是世界读书日，让我们读书吧，让我们走进思想家的心灵，与他们进行灵魂的对话吧，那样你将享受到无穷的精神快乐，甚至，在思想景区享受的快乐远远超过物质景区。我希望某一天，这个世界人人热爱读书，到那个时候、也只有到那个时候，保留世界读书日将不再必要，因为天天都是世界读书日！

责编：刘瀚潞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