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 雷

（彭燕郊先生）

逶迤木兰河，

河水已浑浊了千年。

浊水奔腾入海，

海的眼睛却很蓝，

宽阔的蔚蓝。

透过海的眼睛

看到壶公山的云，

和山顶的星，

流浪的歌手曾被星的眼睛诱惑，

唱出一首寻梦的歌。

黑鸟，

生于大海，

却要离开大海。

在星光的指引下，

到同样广阔的陆地上，

去流浪。

黑鸟，

寒冷封锁着祖国的山河啊，

你却爱着这被清洁的雪所掩盖的大地。

春天，大地的诱惑，

暂时用雪掩埋了，

战友的尸体，

又一次踏上征途。

黑鸟，

翱翔在黑夜里，

惊醒不了沉睡的人。

和他作伴的是一群不怕鬼的人，

赶路的人，

蹒跚的脚步消失在苍茫里，

夜色苍茫，

夜色，很久很久之前就苍茫了，

群山蹒跚，

群山，很久很久之前就蹒跚了。

大旗，

一杆大旗，

小牛犊的皮做成的大旗，

偃息的旗，

受伤的旗，

沉重的旗，

狂风也不能让它飘动起来。

黑鸟，

明知道风的方向，

也不退缩，

迎风飞翔，

你要飞向太阳。

晕炫的光，

焦灼的热，

殉道一般。

黑鸟，

为什么要留下一片带血的羽毛，

在空中漫舞?

你并不孤独，

鲜红的太阳，

把天空消融，

把大地消融，

把花朵消融，

一幅血色浪漫的图画?

黑鸟，

自从离开了大海，

便不再有家。

黑鸟，

飞翔在黑夜里，

天空无处栖息。

黑鸟，

飞到一片荒原，

这是春天的信号，

羊牯塘的原野，

自由凌厉的风，

积蓄着一股巨大而奇异的力量，

花果林木，

即将接受一次彻底的洗礼。

黑鸟，

你将再造一个原野，

原野是清新的，

诗歌是鲜活的，

敢爱，

就勇敢地去爱!

虚伪终将死去，

野蛮永远年轻。

但愿你是树林里绿色襁褓中的婴儿，

你用你的第一声啼哭洪亮地告诉世界：

我来了!

你用注视回答所有人的注视。

一颗种子爆炸了，

幼株轰动，

树干猛长，

枝叶井喷，

有着强健的生命力，

原野就会永远年轻!

黑鸟，

躲过了黑夜的那只鸟，

再造了一个原野的那只鸟，

最后还是消失在漆黑里!

黑鸟，

终于栖息在一棵悬崖边的树上，

这是一颗布满记忆的树，

这棵树也变老了。

黑翅膀，

煽动着淡蓝色的激情和火焰，

像极了孤寂的冬天，

荒原小屋，

老友对坐，

一盆红红的，

木炭火。

这棵记忆的树最终也枯萎了，

黑鸟，

不能永久的栖息。

这个世界，

只有黑夜，

可以时光不老，

可以永远年轻?

黑鸟，

又一次流浪，

穿过黑夜，

飞过月亮，

一滴泪水，

滴在月亮上，

月色就模糊了。

模糊的月光下，

一只母狗，

眼巴巴瞅着月亮，

她的眼睛变浑浊了。

有罪吗?

有罪!

有罪，

是你最寒碜的行囊，

刀子割断了花朵的嫩芽，

刀子无罪。

像小丑那样，

把眼泪硬生生塞回眼里，

宣告无罪，

然后凋零，

然后匍匐，

就可以了吗?

黑鸟，

你挺起胸脯刺向荆棘，

就这样流血，

大滴大滴地流血，

血流成海。

海之子，

大地之子，

就这样复活了。

争先恐后的人们，

用荆棘为你编织出皇冠，

一朵迟开的白色的栀子花，

傲然绽放在你的加冕典礼上。

加冕了，

就偃息了吗?

所有人都知道，

最丑恶最恐怖的是杀生。

却只有你知道，

最美妙最能显示生命力的，

是自我献生。

作为一个游子，

流浪的时候走夜路何曾怕过鬼?

做为一个战士，

冲锋陷阵的时候何曾怕过死?

死都不怕了，

还有什么好怕的。

黑鸟，

用尽鸿蒙之力，

完成了最后一击。

像一道黑色的瀑布，

浇灭了高高在上的杀生天王，

这是水和火的终极较量。

火暴躁了，

火爆裂了，

化成了一阵轻烟。

水冒出白色的气，

好像在轻蔑地一笑：

不过如此!

水陨落了，

这一次，

终于告别了被肢解成破烂的筋筋绊绊，

终于可以痛快淋漓地纵身跃下。

粉身碎骨，

这还是水吗?

仍然是水。

这一滴水，

还没有完全冷却。

可以窥见大海，

大海的眼睛依然是，

宽阔的蔚蓝。

一道全光穿透了宇宙，

草木生香，

万物有情，

在一个无色透明的下午，

每个人都是透明的亮。

原野上，

几千几万个碑碣，

像水一样弥漫开来，

有一块黑色的碑碣高高地树立起来了，

就像大海在你的面前立了起来：

混沌初开，

你将超越你自己!

碑碣给人的记忆是：

要活得无穷，

要活到永远。

你喃喃自语：

根本就不需要墓碑，

需要的只是攀登!

起点就是上升，

没有前没有后，

只有高和更高!

黑鸟，

永久地栖息在了螺旋形的阶梯上，

螺旋形永远向上。

上升，

上升，

上升，

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

那发着冷峻的光的最亮点!

看，

它又在向你挥手，

向你腼腆地微笑，

你会再次听到一声很顽皮的叹息：

哎呀，

这回不会又搞狼狈了吧?

2021年3月31日于湘潭大学旋梯书苑

感谢师兄程兴国、聂雄前、歌手钟立风，

他们精彩的诗歌和文字无私被我化用。

责编：戴贤慧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