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到翠翠了吗?”

走进山江，苗民这样亲切地问你。

沈从文笔下的“翠翠”，谁人不知?可凤凰县山江镇的“翠翠”有几人知?山也翠翠，水也翠翠，食物也翠翠。除辣椒、黄瓜、长豆角、南瓜藤这些寻常食材，从属武陵山脉的山江镇，还有广菜、阳荷、野葱、雷竹、鱼香草……连添了酸菜的社饭也有些翠翠的。腊肉、血粑、豆粉、稻花鱼等颜色各异，却是苗民用智慧古法手制，绿色天然，此乃一“翠”。

山江镇，苗民占99%，是湘西苗疆最为典型的苗寨，更是苗族饮食文化的集大成者。大湘西的山区菜与湘江流域菜、洞庭湖区菜构建了湖湘饮食三大流派，山江饮食则成为了山区菜的一大分支，食文化浓缩在苗民的锅里，在与腊肉作伴的酒里……

酸、腊、干、辣、咸，管饱耐饿为农作

“要不是此次获评‘湖南特色文旅小镇’，山江的吃的从没受到过关注。”山江镇副镇长杨成透露，从未有人系统研究过山江饮食。从群山包裹的村落，到古朴静谧的小镇，共三四家餐馆，都是苗家味，“我们的菜顽固地不走出去，别的菜也打不进来。”山江农家味老板吴仙明形容。

鸡鸣狗吠中，太阳罩住村落，农耕的一天拉开，味道似乎不那么重要了，“三餐吃米饭，管饱，耐饿。”在凉灯村村主任吴宜君看来，一岁一时，吃饭是日复一日的追求。

原汁原味，是到过山江的外来客几近一致的评价：除了盐和酱油，再无其他调味。窝窝头、粑粑、米豆腐、凉粉等小吃都放盐，咸是高于甜的存在，“酸、腊、干、辣、咸”是味蕾最直观的感受。“这么吃才耐饿，村民们干农活怕体力不支。”杨成介绍，山江饮食主要是为开胃，除湿气，同时方便保存。

饭前，一碗酸汤打头阵，能酸掉牙，可是开胃!小镇姑娘彭新珍说，酸能平衡山泉中的碱性物质。家家户户会制酸，这种酸并非醋酸，而是将萝卜、白菜、野葱、豆角一类晒干后放入瓦罐里发酵的自然酸。荤腥也能制酸，酸鱼、酸肉也是一绝。

菜世界里无处不在的“洋辣子”——小西红柿，是酸味家族的一员猛将。山江苗民的菜肴里，辣椒炒肉放西红柿，稻花鱼放西红柿，毛豆子、清汤、凉粉等都爱放西红柿，西红柿无处不在，是为调酸，还能提鲜。

但份量绝对够!总兵营社区支书杨冬形容，苗家人豪爽实诚的性格反映在吃饭喝酒里。一份大蒜叶炒腊肉，一桌人吃完还能挑拣出腊肉，肥厚相间，偌大的一块;一碗南瓜花汤，汤少菜多，把小菜也抵了。

酒与柴火，饮食民俗多讲究

去到村落人家，可以没有茶，但不能没酒。

糯米酒、米酒、苞谷酒、黄酒、白酒、高粱酒、猕猴桃酒……家家都打了酒。若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卡酒是进门三大“卡”之一，俗称“拦门酒”。“吃饭用多大的碗，喝酒就用多大的碗，必须喝完，不喝完就是不尊重人。”杨冬下到村组谈事情，得把酒喝尽兴了才好开口，酒桌上答应了的一定兑现，酒桌上没答应的，花多少钱也不行。赶上宴席，桌上饮品标配是“一瓶白酒+两瓶啤酒+两瓶饮料”，富裕人家会加上一壶散酒。

村子里的白天大门敞开，若是谁家杀了头猪，抓了条鱼，灶前飘出了肉香，会叫上邻居来窜门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村民们三天两头聚餐搞酒，把开心的不开心的都趁着酒劲互诉衷肠。日期逢3或8，村民们到镇上赶集，收摊了上酒铺买了散酒，站着碰杯一口干，慰劳自己一上午的体力活。

村民家里，都有一个龙岩，约奈李大小，谁都不能踩踏，在客厅正中央，砌房子时在底下埋着小鱼小虾及朱砂，寓意辟邪，庇佑子孙繁衍生息。民居多为三间式，除以左为尊的长辈房，右边的晚辈房兼厨房，灶台与床榻相对，若遇白事，须将逝者的头朝向灶台，庇佑子孙后代红红火火，有吃有喝。柴火饭在灶台上煮，用大钵子装，将锅巴盖上，既保温，又保证饭粒的水分。

牛是寨子里的功臣，一头老牛去世，村民会把牛角挂在客厅的柱子上留作纪念。屋檐上，玉米、花生、大蒜、辣椒等挂着“炫丰收”。吃鱼时，会把鱼尾剁下黏在厨房的柱子上，寓意年年有余。

有趣的是，山江人民鲜少办宴席，除了结婚、乔迁及满月宴、周岁宴，猪脚、鸡、鸭、鱼、牛肉、扣肉是必备，鸭子是本地特色的血粑鸭。

正如《凤凰县志》所记载，苗民认为万物有灵，不可亵渎。山江的食物简单质朴，习俗传统讲究，却保持了它的原生态。若非国家精准扶贫的契机，道路通到村子里，又怎会为外人知?

文/陈潇 图/郭立亮、胡承鼎、何佳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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