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绍东 新湖南客户端 2019-11-10 12:35:25
潘绍东
第一次知道这座山的名字大约快成年了,这既是我们那个年代乡土教材的严重失误,也是我作为一个重语文轻地理的湘人的“不作为”。
真正感觉到雪峰山充满诱惑的魅性源于诗人柴棚。2017年,这位来自雪峰山脚下的女子与我同上鲁院高研班,所谓高研班学员,来自全国各地的每位同学似乎都有一张自带光芒的“文学身份证”,柴棚亮出的是她的诗集《叩拜雪峰山》。开始燠热的初夏,翻开诗集,满卷清风流岚和峰回路转,里面有很多句子让我连连惊艳和怦怦脉跳:
“高庙遗址遗存的通灵祭器,从破裂中拼凑出,七千年前的巫风傩韵。”
“一个人的历史,是写给另一个人的巫歌/写给雪峰山,多年后的一个清晨/翻开书中16页3章第2段,沿着一条古栈道,读山鬼盘旋于诗溪江畔……”
“章池村,严如熤的故居,一堆古老的皱纹,将秋天的萧瑟织了进去”
“临风浩歌的千古吟唱,在《国殇》中化为不朽的鬼雄/勇敢战死的士兵独脚云霄,成为民间傩坛中还愿的傩神……”
“站在青山忠骨的英魂面前,你会激情澎湃,备好的词语,悲伤不已,用长满硬茧的刀笔,在碑上和心上同时刻下:烈士永垂不朽。”
因为这些诗歌,素朴如村姑的柴棚便有了诗歌女巫般的气质,她用文字浇铸的自然、人文而又革命的,雄壮、纷繁而又细腻的雪峰山构成某种巨大召唤,持久地牵引着我的目光和脚步。
机会来了。己亥金秋十月,雪峰山旅游开发的当家人陈黎明先生组织了一次“钟情雪峰、与树结缘”全国著名作家采风活动,其中特意邀请了正在汨罗作阶段性居住的韩少功夫妇。柴棚因在雪峰山文化研究会供职,从中撮合由我作陪,让我得以忝列“著名”行列。
高铁从长沙南向溆浦南站进发,我们也就一步步向雪峰山亲近,车窗不再一片空白,渐渐被忽近忽远的一树树一山山生机盎然的苍翠所占据,空气也明显感觉越来越湿润与鲜甜。这是完全不同的空间,或者说我们经过某个隧道后就被时光之车带到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尤其当我们改乘汽车一寸寸向位于雪峰山北麓顶端的“星空云舍”攀爬,著名的山背花瑶梯田便徐徐在车窗外展开,尽管秋收已过,闪动金子般光泽的稻子被镰刀掠走,但层层叠叠的台阶式梯田仍让人惊绝——像一张张褐色的巨幅帷幕,横披在青山绿水间。“星空云舍”也非简单的木制民居装扮,竟然有茶室,每个房间竟然都有书柜,书柜里竟然有不止一本值得一读的书。如此,无论何人何季入住,他们的夜晚都不会太溽热或太冷清,书能散热,茶可解凉,何况我们都是一帮意气相许的旧友重逢,更是相谈甚欢出口成趣,全然不知三更已至。
第二天“转战”到隆回县虎形山。如果说“奇装异服”是很多旅游区给当地民俗表演者的一种刻意标配,那么我们在瑶族乡崇木凼看到的满寨子人着盛装去给一家乡亲道“三朝”喜,则完全是一场偶遇的本色出演。在满坡参天古木的映衬下,一只浩荡队伍头戴红黄相间山花般的圆盘无顶帽,上身穿瓦蓝无领对襟衫,女人穿白色刺绣镶红边统裙,腰系红黄蓝杂揉彩带,绵延于村落与稻垄间,长达一里多路,真是蔚为壮观,古风浓烈。与后来几个着同样服饰但大方老练的景点表演者比,这里的阿婆阿嫂竟羞与陌生人合影,眼角眉梢里贮满朴实敦厚,更能给人带来一种生命初乳般的内心冲击。
穿岩山森林公园是本次活动的主场地,每位作家认领一棵马尾松,并在树的吊牌上写上一句话。少功先生写的是“山之魂”,其他作家分别在各自认领的树上写上“青山在,你也在”“和树同在”“灵魂栖于此”等等见心见性之语。我没有认领,但当时面对巍巍山峰苍苍山树,心中默想了一句话:“山不老,树常青,文长存。”
本次活动的主人陈黎明,全程激情陪同,亿万身家的他更像一名优秀导游和称职保镖,聊文学时又是一名资深老文青,喝酒时还是一名海量汉子,唱歌时更是一名激昂嗨哥。作为一名地道的雪峰山人,他做过木匠,事过茶,参过军,养过猪,最后把自己做大成了上市公司董事长。然而过尽千帆皆不是,最后他把全部身家献给了孕他生他的雪峰山。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类由猿到人、由原始到文明的过程,就是人类下山、出山的过程。那么,好不容易下了山出了山,却又最终携带在城里挣到的亿万财富报效故乡,我认为是另一种形式的“返祖”和反哺——他在用大山孕育给他的智慧、魄力与财富,让大山更具活力和魅力。大山不老,他亦年轻。
回家一月有余,“雪峰山”仍时不时跳入我的日常用语之中,甚至潜入梦境,每每清静下来或梦醒之后,我便赶紧泡上一杯从雪峰山带回来的金银花茶,一股淡淡清香浓浓情意扑面而来。雪峰山如在眼前。
责编:万枝典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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