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湖南客户端记者 廖慧文 整理

初冬的细雨寒风将长沙包围。而在80年前的今天，长沙人却陷入一场酷热之中。热浪滚滚，吞噬了生命和家园。映天的火光、凄厉的哭声、混乱的军队、满城的焦土……今天，我们阅读这些亲历者的记录，铭记这场发生在长沙震惊世界的事件。

放火

(图片均由陈先枢辑录)

1938年11月13日凌晨2时，长沙城中的大多数人仍在黑甜梦乡之中。火光乍起，执勤的军警以为是放火信号，在长沙各个地方都放起火来，瞬时火光映天。放火执行队在长沙四处放火，当时正在雅礼中学担任英文教师的美国人爱德华在回忆录中写道：“他们将消防器材搬离了长沙，十人一帮地闯入民房，往楼梯上或楼梯间扔易燃物品，泼煤油，再点燃火柴扔上去。”当时，扔有人反抗纵火。湘雅医院一个叫格林的医师跑到医院东墙去看时，正值士兵要点火烧医院后墙处的杂屋和住房，他制止了士兵的行为，湘雅医院的小洋楼安然无恙。

但这样零星的抗争并没有挽救长沙。大火，还是烧起来了。1938年，时年20岁的张靖武与200余名学生自愿组成“湖南学生战地服务团“。11月12日下午，张靖武随大队参加火炬大游行，晚上和同行准备从灵官渡渡江回河西的驻地。等待过河的张靖武突然听到了火车的汽笛声，同时看到了火车站(现芙蓉路与五一大道交叉处)有一股由火光映出的白色蒸气上升。

张靖武在回忆录中写道“我看到老火车站(现浏正街到落星田一带)一列蒸汽机车停车加水时，一道汽烟就像火光一样冲上天去。”张靖武回忆，汽烟冲上天不到3分钟，“就像一个信号弹，长沙当时最高的建筑天心阁和国货陈列馆(现中山亭附近)马上起火了。不到2小时，全长沙火光冲天。”

撤离

13日清早，距离长沙50里外的望城坪塘，7岁的罗华松起床，漫天灰屑笼盖四野。遥遥看到“长沙城里火光冲天。”大火发生时，罗华松的祖父母正住在长沙黎家坡的房子里。睡到半夜，闻得有人边敲锣边喊“起火了，快跑。”情急之下，抱上了一个首饰盒就跑，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但很多贫困老弱却未能及时逃脱。长沙小喻家巷老3号60多岁的向奶奶，由于门窗被大火封死，她躲进大水缸，结果被烫死了。

当时正在长沙任二团一营营副的华宣恩回忆当晚部队在放火后仓促撤离的情景：“12日半夜，我们随着人群往湘潭公路撤退，但人潮汹涌，寸步难行，部队炊事员的大锅被挤丢在路旁，大小汽车皆被推倒在两旁田中，失散的小孩哭着喊爹娘，爹娘声嘶力竭呼喊儿女。沿途人挤人，人们面临如此生死关头，自身难保，徒呼奈何!”那种绝望悲惨情景让人不寒而栗。远处的目的地仍处在黑夜之中，背后的长沙火光照耀如同白昼。他走了一天一夜，方达湘潭。在湘潭，他们看见大火的烟灰纷纷飘落头顶。

第二日，华宣恩和战友们接团长命令返回长沙。长沙大火延续两夜一日，开始慢慢自行熄灭。走入长沙城，只见断垣残壁。到处都是尸体：有的市民在逃跑时被房梁屋瓦砸中身亡，有的躲在防空洞中被闷烧而死，有的试图渡河，却淹死在湘江里。

16日，张靖武回到长沙，看到了当时最热闹的八角亭，已经烧得无法辨认。最让他感到痛心的，是数千名从上海、武汉等抗日战场上转移过来的伤兵，当时住在仁术医院(当时临时改为战时医院，现省人民医院)，并未及时转移。“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救援

大火时，城内3万余人，主要是伤病官兵、店铺留守人员和坚持留家的老人。大火发生后，难以逃脱的，正是重伤官兵、衰老民众、酣睡未起者。大火中的死亡人数，至今没有明确的统计。据中央社记者11月19日报道：“湘垣大火，市民未及逃出者2000余人，迄今尸体大部掩埋。”又据事后国民党湖南军政当局公布的数字，直接死于大火的有3000余人。火后掩埋尸体600余具(607—639)。大火焚毁了城内百分之八九十的房屋，约计五六万栋。

11月16日，蒋介石从衡阳启程，到达长沙，极目所见，“黑暗凄惨，莫可言喻”。11月22日，成立了“长沙市火灾善后救济委员会”，主持一切救济事宜。当时协助赈灾的张靖武回忆“最让人欣慰的是，大战当前，长沙人表现出了极好的素质，几乎没人趁火打劫，也没人冒领救灾款。灾后，大家各自凭着记忆，在火灾前自己的房子宅基地上或搭棚子或建高楼，也没发生过土地纠纷。”

时任湖南省财政厅厅长的尹任先也记录道：“为使灾民能在隆冬季节尽快得到救济金，救济委员会决定直接发款给灾民……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每人领款五元。发款那天清早，成千上万的凄苦灾民，便从四面八方扶老携幼涌向指定地点。发款时间未到，场内已经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由于人群拥挤，秩序混乱，发款进度缓慢;一些迟到的灾民又继续不断入场，时至傍晚，待赈的灾民依然众多......次日上午继续发款给待赈的灾民。开始时人群争领的情形一如昨日，然而奇妙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领款的人数竟自然而然地减少下来。”尹任先感慨：“及至夜幕降临，所有灾民全都领款离去，再无一人滞留。一场惊心动魄的大规模救灾活动，便这样平静顺利地宣告结束。”

再从焦土建湖南

（长沙文夕大火警世钟）

由于整个长沙城市几乎被毁灭，因此成立才5年的长沙市宣布撤销，长沙市政由长沙县政府代行。1939年4月，徐特立在给中央的报告中说道：“自长沙火灾后，长沙只恢复了一些小商业;工业只有小手工业;学校完全没有;报纸只有三种日报，其中两种是小型报;政府机关只有省行署和长沙县署。因此，长沙失去了历史上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作用。”

田汉则在大火后豪情赋诗：“衔枚荷重人千百，整瓦完垣户二三。犹有不磨雄杰气，再从焦土建湖南。”

11月19日，长沙又出现了市场，卖肉3人、卖菜2人。

当时一家酱园老板回城，见他的店子烧得精光，他不是哭而是笑，说：“这个放火司令的焦土政策才是完善哩!不过不要紧，还剩下两口缸，我还能搞起来!”

大火后，许多长沙人回到故土，重建家园。一片废墟的城市，还有着生生不息的力量。在后来悲壮的长沙会战中，长沙仍然不屈不挠，奏响了抗日战场上的英雄之歌。

参考资料：

尹任先《长沙大火善后》，载《文史拾遗》

华宣恩《我亲历的长沙大火》，载《长沙文史》第十五辑

张靖武老人回忆录

梁小进、陈先枢《1938：11•13长沙大火》

龙楠林《名城血火》

岳麓书社《长沙大火》

(美)爱德华《目睹长沙大火》，载《文史拾遗》

三湘都市报、湖南日报、南方都市报、长沙晚报等报道。

责编：廖慧文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版权作品，未经授权严禁转载。湖湘情怀，党媒立场，登录华声在线官网www.voc.com.cn或“新湖南”客户端，领先一步获取权威资讯。转载须注明来源、原标题、著作者名，不得变更核心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