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经纬网 2018-02-08 16:38:51
原标题:日出东山
文丨黄耀红
东山书院,黑字,白底。黄自元的楷书牌匾,挂在这斗拱飞檐的正门之上。一抹淡黄的冬阳,斜照着两厢沉着的青灰,暖和着门前的老树、草色,和这微凉的黄昏。
湘乡城南有山,曰东台山。此山南连华盖,下瞰涟水,有石若台。东山书院,就建在这灵山秀水之间。不知为何,东山二字,总伴随一种遥远的怀想。“我徂东山”的那位征人,永远走在《诗经》的蒙蒙细雨之中,就像南山永远立在陶氏的豆苗和菊香里。
行走于朝耕夕作的阡陌,日出东山是一种瑰丽的意象,那里有天光的绚丽,大地的蓬勃,更有长夜过后温暖的期许。
于脚下的这片土地而言,公元1895,才是时间的开始。
甲午海战中的晚清败绩,彻底击碎了自大而封闭的天朝梦。早于此时,湘乡士绅许时遂、黄光达、陈膺福等经多年筹措,由知县严鸣琦上书当时的湖南巡抚陈宝箴,请求“仿湖北自强学堂成法”而创办时院,始称“东山精舍”。尔后,由这一方山水养育的一代湘军名将、抚督新疆的刘锦棠,慷慨捐银。本地四方贤达,亦踊跃解囊。东山书院于1895年奠基,1900年全部落成。正厅三进,东西各五斋,房舍60余间。入其内,“主讲有堂,游憩有所,斋房庖福,罔不备具”;观其外,“枕山而面野,环以大溪,缭以长垣” 。
时光回溯到120年前,散落于田园深处的文化种子,唯乡间私塾。私塾里,只有线装的儒典,怕人的戒尺,老花的眼镜和之乎者也,以及那思想禁锢下的青春苍白。
东山书院出现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其起点与境界从一开始就已注定。它不再只是在四书五经的句子里沉吟自恋,而是以公、诚、勤、俭为训,致力于“培养实用人才,以济当时之急。”书院课程不再只是读经讲经,而是面向新学。它分为“四斋”:即算学、格致、方言与商务,以“分科造士”。与山水、楼宇相比,这,才是这所乡间书院非同凡响之处。
环视当下只看重应试水平的的学校教育,东山书院不啻于一座高耸的精神高地,让人警醒:120多年前,我们的先人就能如此理解历史与世界,把教育置于历史与世界的纵横坐标中,不能不令人生出特别的敬重。
1909年,东山书院破例招收了一名16岁的湘潭学生。他,就是毛润芝。入校考试时,这个新来的学生,当堂作文言志。旁征博引,满坐皆惊。当时主事的李元甫先生盛赞此生,谓之“建国材”。他那一首《咏蛙》更是刻在池畔树荫之下。
东山之日,远不只是领袖的光华,而是文明的普照。身居乡野田园,而心如丹凤朝阳。一所学院的境界,何尝不是一片精神的云天?
诗人萧三的童年在这里,学者萧子升的求学起点在这里,毛泽覃、陈赓、谭政、易礼容,他们都从这里听见远方的呼唤……一百余年的时光,就这样浮在远处。
我们像回到一个起点,回到一个故事的开端,在这些黑白如琴键的空间里,恍如寻梦。石门外投来的半壁光影,天井盛开的一树茶花,泮池里浮着的一叶残荷,屋角边斜欠的一株老树,他们,都像是一些见证,又像是一种时与空的呼应。
回望书院,我们看见时间开花,看见生命凋零,看见清丽的星光,亦看见穿越了喧嚣的尘埃。
责编:朱晓华
来源:华夏经纬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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