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女报》 2017-01-09 14:09:04
文/陈晓丹
长沙的文化圈子,准确说是文艺气息很浓的圈子,都有些隐秘而小众的爱好,湘昆是其中最惊艳的一个。无论我在尚书房、会无轩,还是兰亭、晗香堂,都会有人唱昆曲,并提到一个名字——罗艳。
罗艳是谁?原来是湖南昆曲团团长、著名昆曲艺术家,当然更是长沙无界别文艺领跑者龙江、三三、柳平、王小保、俺不把你哄、胡兰……等朋友的师父和偶像。尚书院甚至专此成立潇湘昆曲社,聚集“昆虫”定期排练,邀请罗艳传戏。
这一些都让我对来自郴州的湘昆和大师罗艳产生强烈好奇。
某年冬天罗艳来长沙演出,我生平第一次坐上载客摩托,穿过拥堵的人民路去省花。摩托“突突突”在车流缝隙间左冲右突,到省花时我的头发被大风吹出发型,脸也麻木了,所幸是没!有!迟!到!而且之后的一场戏,改变了我对昆曲的看法,就像一片荒芜的古树林,偶尔进去却发现里面满满的翠绿和蓬勃。
戏,还是要亲耳听,现场听,才有感动。
罗艳生活照
一直认为,郴州女子是湘女中很特别的一支,这种感觉出自苏仙岭上的诗文,也来自郴州咿咿呀呀的昆曲。浸淫在古诗与昆曲中的女子湘地少有,宋元明以降,气宇之间已是湘南最美的遇见。
12月的湘北还在寒风怒号,湘南的郴州却和熙如春。走在北湖区的人民西路,空中传来游丝一般的笛声,伴着唢呐、三弦和鼓板的气息,有女子一唱三叹“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湖南省昆剧团就在这条街上。昆曲是晚明江南的小桥流水,也让这条街充满婉约绮丽的高雅气质。
推开湖南昆剧团团长罗艳的办公室门,她正在轮番接待财务、劳资、经营部门的负责人,她坐在那里表情专注,不怒而威,仿佛有排山倒海的力量。杂乱的工作慢慢清晰,同事们如释重负,走马灯似地穿梭。
全部工作结束已是黄昏。这是我可以预见的场景,作为湘昆一号人物,罗艳素来是雷霆手段霹雳作风,因为她,湘昆成为郴州市的文化名片、湖南戏曲的骄傲。
下班后的罗艳却让我意外,蛾眉淡扫,举止温婉,与此前声惊四座截然不同。
她的家在闹市一隅,把门一关就进入了安静的小世界。“人前动,人后静,想唱好戏就需要安静地修养自身。”彼时,一张古琴,一壶老茶,一缕沉香,是她无言的朋友。
她喜欢品茶,有时邀二三好友,有时自斟自饮。
那日我们品安化老黑茶,我注意她泡茶的手,指如葱根,长而白皙,手势稳而慢,兰花指一勾,黄亮的茶汤随着手腕的旋转徐徐滑入公道杯。
我们慢慢闻香、啜饮,直到舌尖氲出淡淡的荷叶香。她又点燃一根沉香,烟道袅袅婷婷地飘着,不禁清唱起来,“烟淡淡兮轻云,香霭霭兮桂阴……”她的眼神随着流丽悠远的唱词而在空中移动,似在捕捉一缕自下而上由近及远的清烟。
“这是昆曲《玉簪记》‘琴挑’里对香的描写。昆曲对香、茶、琴都有描写,多么美啊!”罗艳把湘昆视为生命,而她的生活就是不断地感悟昆曲,在音乐的世界里,我思故我在。
她的格局如此多元而包容,工作时,曾有采访过她的记者形容:“坐在那里就有一股强大的气场,舍我其谁。”而生活中,她又温情款款,宽厚诚恳。
我很好奇,郴州女子为何如此多侧面?
秋霞则展现了郴州女子另一种风采。秋霞的家在永兴——冰糖橙的故乡,自从到长沙工作,她的郴州胃就开始闹革命,她时刻想念永兴的冰糖橙、栖凤渡的鱼粉、资兴的烧鸡公。每年初冬冰糖橙成熟的时候,她都兴高采烈地返乡,再拖上满满一车橙子回长沙。
我至今记得她在微博发的一张自拍,推着板车,一车满满的冰糖橙,露出20颗牙齿的笑容,下配图片说明:“你们吃橙子的时候,要记得我的辛苦哦。”那是她工作第二年的照片。来回几百公里的路途,就为了这一车橙子,而这车橙子,她几乎都瓜分给了别人。
秋霞说,很想回郴州,她的很多女同学大学毕业后都回到了郴州,“长沙不比郴州好吗?”“哪里都没有我们郴州好!”她很自豪。
我忽然想起苏仙岭三绝碑上秦少游的词句,“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那淡淡的怅惘,或许正是郴州女子对故乡山水的挚爱与不甘,郴山郴水自多娇,为何要到别处去。
因为一个采访,我在郴州莽山逗留数日。行走在莽山的日子,看群山苍茫无垠,鬼子寨的古道上骡马奔流,不禁豁然开朗。郴地多山,广大辽阔,是否正是郴州女子格局大气、纵横捭阖的地理成因?而千百年来骡马古道带来的驿站文化,以包容与接纳为特征,是否又是郴州女子慈悲喜舍、包容万象的历史成因?
无论是湘昆背后古韵悠长的文女子,还是东江湖泛舟的渔家女、莽山九叠亭的卖茶女,甚至众多不舍故土的女学生,郴州女子都是湘南最美的遇见。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有时候,美无须冠以美之名,就在浅浅的呼吸里。
责编:黄晓辉
来源:《今日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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