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坚途经衡州时的一段浪漫艳遇

  凯风网   2016-06-09 07:28:35

黄庭坚《蓦山溪·赠衡阳妓陈湘》(网络图片)

黄庭坚(1045-1105年)字鲁直,自号山谷道人,晚号涪翁,洪州分宁(今江西修水)人,是北宋时期的大文学家、大诗人、大词人、大书法家,与苏轼并称“苏黄”,与苏轼、蔡襄、米芾并称“宋四家”,居“苏门四学士(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之首,是我国历史上一位“全能型”、“复合型”文化巨匠。

黄庭坚虽然在诗词书法上颇有造诣,声名远播,但命运多桀,仕途一直不太顺畅。自英宗治平四年(1067年)中进士开始,历官叶县尉、北京国子监教授、校书郎、著作佐郎、秘书丞、涪州别驾、黔州安置等。绍圣初,新党谓其修史“多诬”,屡遭贬。也正因为这种官场上的失意和贬谪,才引发了黄庭坚南下途经衡阳时的浪漫艳遇,给原本就文化底蕴深厚的衡阳留下了一段“红粉之恋”佳话。

北宋崇宁二年(1103)十二月,接近花甲之年的黄庭坚身负谪命,携带一个十六人的“亲友团”,从鄂渚(今湖北武昌)出发南下,过洞庭湖,沿湘江南行,前往广西宜州(今广西宜山县),接受官府拘管。在长沙度过除夕、盘桓一月之后,黄庭坚一行继续溯湘江而上,先在衡山县城登岸,行三十里游览心仪已久的南岳衡山,接着受衡州太守曾敷文相邀,在衡州(今湖南衡阳市)逗留数日,“艳遇”亦由此开场。

其时,黄庭坚虽然被贬谪,但早已名声在外,“粉丝”众多,衡州太守曾敷文正是其粉丝之一。曾太守久慕黄庭坚的才名,尤其喜爱黄庭坚的书法作品。于是,“留宴数日”盛情招待黄庭坚一行,并按照当时官场最为流行的风雅之俗,召来歌妓在酒宴上唱歌跳舞助兴。不过,此次曾太守召来的这位营妓(军中官妓)陈湘,虽说不上天姿国色,但绝对是“衡阳一枝花”,年轻漂亮,才艺双全。

据湖湘文化著名学者甘建华先生《江山多少人杰》一书载:陈湘,一作陈相,生于北宋元祐五年(1090年),是一个歌妓,歌唱得好,舞也跳得好,而且工书法,擅长小楷,艳帜所指,向者披靡。这样一位年仅十三四岁,眉似远山,眼如秋水,体态轻柔,花容似锦,琴棋书画、丝竹歌舞样样了得的天生尤物闪亮登场,黄庭坚不心旌荡漾才是怪事。果然,黄庭坚就被陈湘的美艳迷住了。当善解人意的陈湘在酒宴上弹唱“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蕲三折肱。想得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时,黄庭坚更是惊呆了:这吟唱的不正是自己的诗作《寄黄几复》吗?

黄庭坚的一举一动,被坐在一旁的曾敷文看在眼里,心中暗喜。这样炫目的酒宴序曲,“导演”是黄庭坚的粉丝曾太守,“主演”陈湘也是黄庭坚的粉丝。当陈湘以学习小楷为名,向黄庭坚索要小楷书法手迹(实际上是为曾太守所求)之时,黄庭坚二话没说,当即欣然挥墨,为陈湘赋《阮郎归》一首:“盈盈娇女似罗敷,湘江明月珠。起来绾髻又重梳,弄妆仍学书。歌调态,舞工夫,湖南都不如。它年未压白髭须,同舟归五湖。”词中,黄庭坚套用杜牧“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以“歌调态,舞功夫,湖南都不如”来称赞陈湘的歌舞水平。

按理说,如此宾主尽欢、各有所得的酒宴已经圆满,不应再有“下回分解”。不过,黄庭坚却因此患上了“相思病”,脑子里尽是陈湘的倩影。透过其随后补录的小序“曾慥文既眄陈湘,歌舞便出其类,学书亦进。来求小楷,作阮郎归词付之”,不难看出,黄庭坚即兴所赋,虽是应酬之作,但却动了真情。词中,黄庭坚不仅把陈湘写得风情万种、名冠三湘,让人怜香惜玉,同时以“它年未压白髭须,同舟归五湖”来暗指自己今后要仿效范蠡功成退隐,与西施泛舟五湖。由此可见,黄庭坚对这位贬谪途中邂逅的风尘少女,不是逢场作戏,而是一见钟情。

这样的“结论”随后就得到了佐证。临别衡阳时,黄庭坚依依不舍,再度写下了一首流传千古的《蓦山溪·赠衡阳妓陈湘》:“鸳鸯翡翠,小小思珍偶。眉黛敛秋波,尽湖南、山明水秀。娉娉嫋嫋,恰似十三馀,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时候;寻花载酒,肯落谁人后。只恐远归来,绿成阴,青梅如豆。心期得处,每自不由人,长亭柳,君知否,千里犹回首?”上片写陈湘的天生丽质、豆蔻年华,下片写词人载酒寻芳、折柳赠别。自古文人多情,黄庭坚亦不例外。面对这位擦肩而过的美丽少女,虽情意绵绵,但“每自不由人”,只能频频回首,怅然离去。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到达宜州(今广西宜山县)后,黄庭坚难遣相思之情,再赋《蓦山溪》寄赠陈湘。词云:“稠花乱蕊。到处撩人醉。林下有孤芳,不匆匆、成蹊桃李。今年风雨,莫送断肠红。斜枝倚。风尘里。不带风尘气;微嗔又喜。约略知春味。江上一帆愁,梦犹寻、歌梁舞地。如今对酒,不似那回时,书漫写,梦来空,只有相思是。”人虽到了宜州,但心还在衡阳,情还在陈湘身上。每当寂寞的夜里对酒放歌,总觉“不似那回时”、“只有相思是”。也许真是相思成疾,第二年,黄庭坚便不幸死于贬所,同时也结束了这段未能结果的风雅情事。

黄庭坚一生多情,几乎每见到出色的女子,心中的爱慕怜惜就油然而生,相关词作也横空出世。清朝叶申芗《本事词》记载了他的六次艳遇和所作的八首艳词,有人以此为据,称他为“色鬼”词人。事实上,将“色鬼”二字强加在黄庭坚头上,确实有点名不符实。在那个朝代风行一时的“潜规则”之下,喜欢用上乘的词藻、最佳的情思、细致入微的观察,对妓女进行美化者,并非黄庭坚一人。黄庭坚的前几次艳遇,多是逢场作戏之举,相关“艳词”也多是应酬应景之作。

唯有衡阳邂逅陈湘,才称得上真正的“艳遇”。其一,黄庭坚在自荆渚到宜州的四个多月时间里,共写了七首词,其中有三首是送给同一个女子的,这个人就是陈湘。如此艳事,在黄庭坚以前的词作中也难找出第二;其二,将喜欢的女子之名嵌入词牌名中,只有陈湘享此礼遇,《蓦山溪·赠衡阳妓陈湘》即是;其三,透过词中“只恐晚归来,绿成阴,青梅如豆”、“君知否,千里犹回首”、“它年未厌白髭须,同舟泛五湖”等句子,还有后来在南行的船上和在千里之外的宜仍频频回首,在梦里追寻衡阳的“歌梁舞地”,表明黄庭坚对陈湘的感觉绝非“逢场作戏”,而是真情实意;其四,也只有陈湘让黄庭坚极尽天下最华丽的词藻,用“娉娉袅袅,恰近十三余”、“风尘里,不带风尘气”、“微嗔又喜,约略知春味”等词语,将她这样一个豆蔻年华、涉世未深、愁绪淡淡,但又艳而不冶、媚而不妖、清丽脱俗、情窦初开、略解风情的湖湘美女的无敌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有道是,相逢是缘,人生如歌。九百年多前的1104年,素不相识的黄庭坚、陈湘、曾敷文等人在衡阳相聚,由此引发了一段湖湘传奇和文坛风雅佳话。太守曾敷文搭建平台,得到了心仪已久的黄庭坚手迹;陈湘一展美色才艺,让黄庭坚词兴大发,连作三首“情诗”,名扬青史;而黄庭坚,也因这场浪漫的艳遇,在寂寞凄清的贬谪途中,擦出了爱的火花,情系陈湘,数度梦回衡阳,在美好的回忆中度过了此后的岁月。从史书的记载和后人的解读中,虽然这场艳遇并非“两情相悦”,未有床笫之欢,更多的只是一位落魄男人、浪漫诗人“心期得处,每自不由人”的一己相思,但瑕不掩玉,通过三首词作展示了一位才情男人敢爱、敢表白的真性情,为衡阳,为湖湘文化留下了一段至今让人津津乐道的风雅趣闻。

责编:肖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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