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古丈”微信公众号 2016-02-20 09:2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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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新中国前后,一对曾经比翼齐飞于《文艺》、《总动员》、《平明日报》、《大公报》、《抗日救亡演出队》、《骆驼剧社》,大挥笔墨衷情演唱的诗词家、演唱家、散文家,湘西古丈籍萧离萧凤夫妇,人们不仅为其时见的珠玑锦绣所敬慕,更为其采访和演出的精彩所折服,也为其无私奉献,百折不回的革命精神而倾倒。
忆中国报坛两名笔萧离萧凤夫妇
文/贺世明
我与萧离夫妇的相识,可分为间接和直接两个阶段。间接始自1950年4月,终于1952年8月。直接始自1982年11月,终于1985年10月。
1950年以前,我多次从省城文化界名人口里,得知我省湘西有两支笔杆子特别厉害的萧离、萧凤夫妇,曾在京城名报,竞显光辉,但不知究是何县、何乡、何村人氏。
1950年4月,我有幸和陈亮宏同志去河蓬、丫角、白洋溪向群众宣讲党的剿匪、生产、安民政策。那天晚上,却恰恰住在萧离同志的故居白洋溪──四十七军三团二营一连的临时驻扎地点。
这里是个深山狭谷:四面丛峦耸翠,一溪流水飘蓝,前面有座笔架山,后面有座小梁山(即清朝一品官杨占鳌向慈禧太后谈及古丈风景时所指的“梁山”),上流有座天桥山,下流有座丫角山。据这里的老文化人介绍:这是个出文人而不出大官的地方。其所谓的理由是:下面不该有个丫角山把这泓流水剪断。我无心去分析这老人谈论的有稽无稽,只是不理而别。
打这以后,我这才和这两位古丈籍的报坛“雌雄剑”萧离萧凤夫妇和其本名向远宜、张启凤联系起来。也为这无名小县和无人问津的深山幽谷,孕育和引来的金凤:文化名人,革命前辈而倍感骄傲。
1952年8月,萧离同志的故乡古丈河蓬白洋溪,结束了土改和土改复查。一日,我在区政府办公室,意外地接到北京《大公报》职工宿舍寄来的一封信,打开一看,原来是白洋溪在《大公报》工作的萧离萧凤寄来的。内容是:其母年老,无力劳动,要求接到北京去由他俩赡养云云。对此,经我和区领导研究,当即满足了他的要求。由于他俩都是新中国报坛北斗,我便在这封信里,另附了一页仰慕如韩荆州之类的敬言。虽然他俩一直没向我复过片言只字,但总算他我之间的认识已经不再陌生了。
(一)
1982年11月,我为修建古丈文化局图书馆缺款事,特意到他那北京之家拜访。那是一个星期天,照讲,两老应该在家彻底休息,可谁知他俩却正在那二室一厅的破旧、狭窄的小房里,为整理那《崛起吧,湘西》、《山、水、田》、《小城古丈》……一个动笔,一个校正,忙得不亦乐乎。我没好意思,只好故意寻找话题,自我详细介绍。好不容易才使萧老立即放下笔杆,把视线从他那老花眼镜的上端辐射出来,惊喜地“啊……”了一声,站起来,紧握着我的双手说:“原来是你啊!”接着,他又转口向萧凤介绍:“这位就是1952年帮我娘办好迁移手续来我这里养老的故乡区长贺世明同志!”,多年来的隔山朋友,今竟然有机会相叙交谈,心情之愉快,致使这小房里的空气,似也已暖和轻松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把从家乡带来的那点儿土产品从袋里取出,萧凤同志便早已从柜里取出茶点,泡好茶水,抽身要去菜市场买菜。我见事情有碍于两老今天的工作,便立即以事情办好后再来推托。萧离见我挽留不住,便立即向他过去在北大同学,现正在国家文化部任文化司司长的关鹤童写了封相帮筹款的短信,而匆匆告别。
1985年10月,我刚好对栖凤湖旅游资源勘探,进入中期。萧离夫妇正从北京来到了他的妹夫刘敦厚家。我为向他俩反馈八二年他帮我向文化部写的那信所收效果,便立即到敦厚(古丈政协委员)家去见他。也许是同“气”相通吧。当日他和我在刘敦厚客房里,从天南扯到地北,从过去扯到现在。特别是他那八年休学,八年革命后和解放前夕,夫妻俩力促傅作义将军起义的杰举,几如长江奔流似地向我倾泻,使我久久难忘。第二天,我便和政协熊泽金主席,特邀了他两老,和刘敦厚一起,于罗依溪渡口出发,乘一叶扁舟,怀满腔欣悦,上自河西、王村、天龙洞,下至会溪、凤滩,饱览了平湖艳丽,洞中仙奇。乐得萧离吹箫引凤,夫妻俩信口合填《天仙子》一阕:
水如碧玉山如黛(离),
雪染芦花枫似醉(凤)。
千“螺”阿娜舞波心(离),
歌未展,柔情在(凤),
悬崖松柏长青翠(离、凤合)。
1986年冬季,我于古丈离休。1997年萧在北京逝世。而他夫妻二人与我畅游栖凤湖留下的这阕至今尚未发表的《天仙子》,却成了“天子仙”,他永远永远地陪伴着故乡人民。
(二)
萧凤出身北师大,敏而好学,博览群书。其为文之功,无论谋篇布局,遣词造句,都挥洒自如,不落窠臼,不时杂以口语,显得生动活泼。她能歌善舞,会编会唱,在《平明日报》曾留有“女子单打冠军”美名。新中国成立后,她边在《大公报》当记者,边复学北师大,1951年毕业。
萧离更有高招,他是以边革命边办报,边在北大中文系学习,花了八年工夫才在北大以硕士学位毕业的高才生。他能干苦干,是京华报坛一支赫赫有名的力笔。从专访到社论,从诗歌、小品、杂文、散文到报告文学、从亲手写歌到亲手谱曲、从编辑、排版到印刷发行、从白天到黑夜,他总是样样都会,时刻不停。当年《平明》、《大公》二报的所有同仁,无不对他俩刮目相看。争称“二萧” 、“雌雄剑”、“两支笔”。萧离属于专家型和大事型采访记者,所写人物和大事,多是专家、学者、日本投降和后来日本反华派否认侵华事实等,诸如俞平伯、梁思成、裴文中以及见证日寇向华投降签字和后来在报纸上驳斥日寇的不承认侵华等有关文章,其证据之凿实,言意之简赅,笔锋之尖利,曾振动全国文坛。郭沫若,沈从文曾先后以“文坛佳话” 、“笔扫千军”而多加称赞。他俩在为人做事上忠诚老实,肯干苦干能干,说一不二,心直口快。这是他夫妻俩能以一个平民身份,在中国文坛流芳百世的根源所在,也是他俩不能“当官”的一大原因。
下面我想回忆一下他俩向我亲口讲述过的两大壮举:
一、读书不忘救国,救国不忘读书
萧离自1937年9月,因日寇侵华而被迫休学后,他便在北大秘密加入共产党外围组织,投入抗日阵营。1938年6月以前,二萧于西安一个名以国民党兴办,实为共产党人左右的抗日救亡演出队相识相知相伴后,志同道合,谁唱谁随,为动员全民抗日,走遍了陕西、甘肃、内蒙、宁夏……经受了饥寒跋涉,仆仆风尘。一片丹心,竟多次遭受国民党军统的各种折磨,甚至还夫妻一起带着手铐入狱,有时还被反共分子打得鼻破血流。然而萧离夫妇仍是马不停蹄地又是写又是编,又是歌又是演,用实际行动激发了后方群众抗日的热情。
1939年3月,傅作义把从延安来的“二萧”及一些文化人组成一个动员委员会,专搞宣传组训工作。萧离当了油印《总动员》小报主编,萧凤和会演戏的人员组成宣传队并任队长。萧离的《总动员》三天一版,采访、写稿、编排、刻写、油印、发行,全由他里里外外,毫不觉累。其刊载内容和延安《解放》上发表的同工异曲,赤祼祼宣传共产党的主张,惹得绥西军政界要员,对萧离产生了怀疑、暗暗派人监视;而萧离没管这些,只是一个劲地写出《春耕四劝》、《一片麦田》、《军民合作打日本》三首歌词,并由巫亚声谱曲,阿平演唱,很快把这些夹杂着湘西茶乡的歌调,在草原上荡漾开来,号召效果显著。萧凤也不示弱,她与队员一起编写了二幕剧《春耕曲》,有声有色,寓抗日于娱乐之中,引起了蒋军蒋政的不安。
这期间,虽有老地下党谢觉哉向萧离提醒:“要注意策略”,老权威作家老舍先生委婉地劝萧离:“要学会斗争,要细水长流”,可萧还是办《总动员》不过瘾,竟和一位从延安来的队员办起了名为《学习》的油印刊。说实在话,萧离的这种可贵行动,是共产党员在国民党报刊上亲手办不到的事,萧离却办好了,共产党人当然十分爱他护他,而蒋氏嫡系,却视萧为肉中刺眼中钉。
1940年上年,萧离夫妇在国民党统治的教育阵地,以共产党嫌犯挨整,在塞北各省,流离颠沛,浪迹萍踪,弄得天天一餐一碗凉皮子,一碗小米粥,可算是为革命走到了尽头。1940年10月上旬,国军在黄桥边上想占上风,结果反被新四军吃掉一万人枪。蒋介石懊了气,于1941年1月,在皖南屠杀新四军八千人。蒋方项剑四舞,萧离萧凤,劫数难逃。不久萧离夫妇和大批进步青年,共产党员一起,被抓进了国民党镇压革命的牢房。但压力并未使二萧屈服。二萧在牢里,又和地下党人一起,暗中从事活动。萧凤帮一个在牢房里生了孩子的女共产党员接了生,还把她身上的衣服撕下来为之包裹,萧离却噙着泪水写下了一首“在祖国危难的时候,爱国青年是英勇的射手,在祖国更危险的时候,阴谋者们是无耻的杀手……”的《囚歌》,很快引起了囚房内外对蒋方的愤慨。萧凤还在牢里接受了地下党领导武志平和三名八路军战士多年在巴山从事暗中活动的原始革命材料。出狱后,她把它写成了一部名为《巴山不了情》的长达30万字的小说公开发表,为英雄们的鲜血浇灌出了永不衰落的鲜花。
二、穿针引线,力促傅作义投诚
1948年冬,重庆谈判告穿后,蒋军百万又在向共产党剑拔弩张。然而梦与实违,辽沈一战,天津北京已落入共军包围圈。而驻北京城内的傅作义数十万大军,已是进退不得。傅作义何去何从?国共双方都在多方面展开争夺。国民党方面,除高空飞机呼叫,间或还以机关枪向陆地扫射一通,以示威力而外,便是城内城外到处布防,谣言四起。黑衣特务,杀人凶手,穿梭不停。看来蒋介石宁不把古城破坏完,流血遍千里,也不会自动放弃。共产党方面则是早有准备,从容应对,内外牵线,力促玉完;且千里来龙,早已找到了结穴所在。
原来国共合作期间,傅作义部驻西安,共产党驻延安,军事上的合作,政治上的往来,文化上的交流,情感上的碰撞,观点上的亮底,早已彼此彼此。特别是傅将军亲手创办的《文艺》、《平明》、《总动员》等正义报刊,所重用的红色人才,所发表的忧民忧国文字,与共产党报刊相比,同多异少,且其骨干记者骨干笔杆子,又多是国共双方互为尊重,互相信认的萧离萧凤。而萧离萧凤又和傅作义的心腹《平明日报》的社长霍永逸交往甚多、感情深厚。傅作义对萧离萧凤又一直以老部下、老文将、麾下的文坛两杆利笔相称。特别是萧凤,傅常以其光荣入了共产党,而年龄性格又与萧凤相仿的长女傅冬菊相类。是故名虽两党两家而其切合之点甚众。即使《平明日报》偶尔为掩饰国民党嫡系耳目,发表过少量反共文章,这毕竟只是过场。有一次《平明日报》社长霍永逸,让一位名叫杭子和的反共分子,在该报发表了一篇反共报导,随即被萧离这位共产党外围人物拍桌子、打板凳,直逼杭子和遛之乎也。自此霍永逸与萧离,曾经斗了一阵子内心火。
1946年底,美军在北京东单强奸中国女大学生的“沈崇事件”一发,一个要在《平明日报》代表北京人民的呼声发表社论,一个却执意压着不行,于是一向以难兄难弟见称的萧、霍,竟摩拳擦掌,大吵一场。最后,还是霍永逸以多种原因舍不得切割萧离,默认了萧离对“沈崇事件”处理的要求。此时,社内的共产党员,为了使萧离紧握住霍永逸的脉,便授意萧凤,向霍永逸之夫人展开裙带关系。原来霍永逸的妻子绝美如花,就是文化不高。她在抗战年间,曾与萧凤相识,现在正拜萧凤为师,学习国文和英语。上门生意好成交。社内共产党领导知道后,便力推萧凤抓住傅作义的内参霍永逸的枕头关节。霍永逸由于媳妇在理,亦即借驴下坡,主动对萧离所写“沈崇事件”的文章,定标题,策版面,并联合北京市的兄弟报刊,一齐指责美军的无耻。萧离还含泪写了一篇《灯下书愤》的杂文,在《风雨》刊物上,把美军和国民党骂得狗血淋头。
一天霍永逸特来萧家,转达傅作义将军想见见老部下名笔萧离夫妇的意思。这时,萧离正以家中无煤取暖,冻得鼻流清涕默不作声。萧凤却没好气地不会“在家迎宾”,当着霍氏面,说傅将军近年来没了气节而拒见,致使霍永逸在萧家吃了闭门羹。后来报社共产党人知道消息后,向上级党组织作了专题汇报,一方面可惜了萧离夫妇与傅见面的机会,一方面认为进了籇的鱼,再不能让它跑掉。因而,由社内资料组地下党员陈莲(国民党官家女子),多方耳提面命,致使二萧在外交方式上学乖了很多。须知傅作义与蒋介石早已在治军治国方面矛盾重重,也很倾心于共产党的爱民爱国举措,只以一时对共产党对待起义人员的政策还不放心,对蒋介石军内死盯着他的特务团体一时难以摆脱,他很想在霍永逸—萧离萧凤—地下党之间,求证求证,以便决定行动。这对和平解决北京何等重要!这时间,《平明日报》内部的地下党组织深深理解:把握这条内线,不难了解傅作义和霍永逸的动态,甚至还可以敦促傅氏早日走到人民这边。后来,果然是裙带关系见灵招。由于萧凤与霍永逸夫人的密切,霍永逸与二萧,与傅作义也跟着密切起来。甚至傅将军找霍氏的时间、地点、谈话、内容、思想动向,也随着由二萧打听得一清二楚。
1948年4月,傅作义乘飞机去集宁开会,飞机起火,傅氏倖免于死,南京对此毫无表示。4月20日,蒋介石当选民国大总统后,共产党几个野战军编制完备,林彪、罗荣桓、刘邓等劲旅屯兵东北,形势对国民党威慑很大。再说傅作义在共产党眼中算是较有民族气节的军人。他在多年创办《文艺》、《平明日报》、《总动员》中,早已直接间接地向共产党披露了他对正义、文明的热爱,对蒋派专横、残酷的憎恨。现在蒋氏不知死活,眼看华北一大片全被解放军包围了,他还在梦想把北京作赌注,闹得北京内外的局势紧张得比“鸿门宴”还要鸿门宴,傅氏能不着急?
记不清北京解放前哪一天了。《平明日报》采访部主任(共产党员,地下党领导李祝三胞弟),走到萧家很神秘地把门关上,小声地对二萧说:“组织上准备吸收二人入党。现在只要你俩把我拿来的表填上内容就可以了”。而萧离夫妇却以暂时保留无党身份,便于向傅氏引线,竟向组织请求暂缓填表。事实上二萧这一向与霍永逸之间直接或间接联系,确在紧锣密鼓,一步步启开了傅氏投向人民的心扉。
1948年11月上旬,社长霍永逸经常不见,社内的出报大事全由二萧舞动。社内的地下党员也经常神出鬼没,从形势上看,会有大的变化出现。11月中旬某日,霍永逸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欢喜得像娶了个如意媳妇似的,一进报社便和工人、门卫,甚至扫地、烧锅炉师傅,都主动大打招呼。并请二萧到他办公室,把门掩上,眉飞色舞似地告诉:他这次已替将军完成了出城讲和的卓举。四两拨千斤。1949年1月31日,傅作义将军终于率领他麾下的五十万官兵,冲破国民党重重阻碍和美方的引诱,正式归向人民阵营,把祖国古都和平解放。
一个小螺丝启动“半壁河山”,其奉献之大,何啻一普通共产党员!更不用谈“高官贵吏”了。
(注:本文部分图片来自网络,感谢原作者!)
责编:朱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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