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评影 | 旁观与入局——隐藏在“团圆饭”背后的撕裂与挣扎

2025-10-30 14:57:35

唐大远

父母是我们与死神之间的一堵墙。有一天，当“墙”不再坚固甚至消失时，人们不得不直接面对一直被遮蔽的事实。

电影《旁观者》的故事中有兄妹三人，大哥在老家，二妹在上海，小弟在北京。均人到中年，各自挣扎在不同的生活漩涡里。因为父亲的意外摔倒，三兄妹重聚老家，看似和睦的家庭由此被撕开了一道裂缝，透过缝隙：远山、老宅、发射塔、儿时的点点滴滴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电影开篇，三兄妹人均一张中年沮丧脸。王砚辉饰演的长子陈家兴，长兄如父，嘴硬心软，随着女儿高考，和妻子名存实亡的婚姻即将解体；刘敏涛饰演的二姐陈家媛，内敛却不失温情，曾想闯出一片天，但在“大环境”里，也不得不退一步海阔天空，回老家发展；陈坤饰演的三弟陈家辉，内心藏着一个陈年“秘密”。当年父母失和，少年家辉无意间发现了父亲的秘密。至此，在少年心里，家庭表面的和睦被彻底撕碎，爱与破坏如影相随。

三位演员都是戏骨，表演非常有味道。王砚辉饰演的大哥回到老屋，面对一屋子父亲的生活痕迹，想到老父亲未必能再回到这个家，他瞬间嘴角抽动，眼角泛红，但又想在弟弟面前强压酸楚，咬牙忍住眼泪的一幕，着实令人动容；刘敏涛饰演的二姐，整个人笼罩着“长姐如母”的温暖。她和陈坤的几场对手戏，眼光温柔，感情细腻，跟许多家里那个“操不完的心”的大家长非常贴脸。

在这笔者要特别要提一下陈坤在戏里、戏外的“双重表现”。戏外的陈坤，早已不是单纯的表演者，更是中国电影多元生态的“筑路人”。他始终主动拥抱非商业性的作者电影，从藏语导演松太加的《旁观者》到关注特殊群体的哑语电影，他甘愿以自身影响力为小众题材搭桥铺路。而在戏内，陈坤饰演的三弟可以说是这个家庭网中的锚点，他的表演层次感非常强。首先，他和父亲有隔阂，父亲的秘密让家辉恨他，母亲的意外去世更是记在了父亲头上。其次，是难以割舍的亲情。陈坤把这种“疏离中的牵绊”抓得很准，与家人寒暄时微微侧偏的身体、整理父亲遗物时瞬间僵硬的指尖、被问及过往时闪躲的眼神，这些细微动作将多年的情感隔阂具象化，特别是给昏迷的父亲擦洗身体时，面对父亲陌生而衰老的身体时，爱、恨两股力量在内心强烈冲击。还有在父亲病危时，他不仅要面对与父亲的和解，更要与少年时代自己犯下的错误和解。当家辉得知父亲离世的消息时，他停下了手头的一切。环境中的声音被刻意放大，风声、呼吸声、花瓶碎裂的声响，仿佛一座噪音监狱，让这个家庭无法言说的痛苦的具象化了。透过微缩的瞳孔、喉结的滚动，陈坤将怨恨、愧疚交织的复杂情绪展现得淋漓尽致，爆发出巨大情感张力。这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表演，与松太加克制的叙事风格完美契合。

最终，父亲还是没有醒来，那个挡在死亡前的人，不在了……此刻, 死亡不再是别人的故事了。当“墙”倒下的瞬间，似乎也代表着一种成年礼。死亡能使人分离，能使活着的人走得更近。

（作者系资深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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