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超秋月夜丨 矿山秋意浓

    2025-10-07 20:42:37


曹荣

“你说这日子快不快?跟兔子撒腿往前蹿似的,一眨眼,又到中秋了!”两个年轻工人有说有笑地从黄矿长身边走过。那爽朗的笑声,让这位老矿山人的心头猛地一热——像是被时光轻轻撞了下腰,一半是岁月匆匆的恍惚,一半是浸在骨子里的“家”的暖意。

黄老今年七十有二,背早不像年轻时那般挺直,微微驼着。他左手腕上那只老机械表,表盘玻璃裂着细纹,走时却依旧分秒不差,像极了矿山人骨子里的韧劲。

这次回矿参加中秋晚会,他没急着去礼堂,脚步挪到机关楼前那棵老桂花树下。粗糙的树皮硌着掌心,三十年前挥锄﹑浇水的情景突然涌到眼前——老班长叮嘱“这树得好好养,等咱们退休了,让后辈也闻着香”。黄老摩挲着树干,喃喃自语:矿山的秋天,可不就藏在这枝枝叶叶里么?

树旁新设了宣传窗。明亮的玻璃后,新老劳模的照片挨得紧紧:老班长戴着安全帽,身旁是他发明的一节“拐弯溜子”,那铁家伙磨得锃亮,当年就靠它多收了十几万吨矿石;紧挨的是“技术状元”小赵,背景是亮闪闪的智能操作台,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笑容里满是年轻人的自信。窗玻璃映出黄老的白发,与照片里的青春叠在一起,他忽然点头——难怪矿山的秋天从不冷清,是一代代人把那股干劲相传。

风一吹,桂花的甜香霸道地裹住人,细品却多了几分不同:公园里的桂花香太飘,像抓不住的云;田埂上的秋香太淡,风一吹就散;只有咱矿山的香,甜腻里掺着机器的利落、新辅草砂路的踏实,厚敦敦贴在心上,跟矿山人一个性子——实在!

脚下的路熟得闭着眼能走,睁眼却满是新模样。单身楼变成了亮堂堂的公寓,等蒸汽的澡堂换成24小时热水的洗浴中心,石棉瓦车间改成了窗明几净的智能工房。最有意思的是工房角落的“老物件角”:铁匠炉、铁砧子安安静静地待着。黄老看着,心里暖烘烘的:这就是咱矿山的魂,想往前跑,却从不丢了过去。

最让他挪不动步的是手选车间。昔日震得耳朵发鸣的轰鸣没了,女工们坐在控制台前,指尖轻点,矿石便分得明明白白。

“黄矿长?真的是您!”当年的技术能手张小兵,如今的“张总工”攥着他的手,语气里满是惊喜。黄老点点头,喉头忽然发紧——2005年的中秋猛地撞进脑海:那时灯光昏黄,女工们把油纸包的月饼匆匆塞进口袋,手立刻又回到分拣台。

走到原来的直井口,记忆里建于70年代的钢铁井架没了,轰鸣的天轮也不见踪影,安静的垂直电梯正平稳运行。黄老想起第一次下井的情景:罐笼在黑暗中“哐当”下坠,他攥着扶手的手心全是汗——现在的年轻人,再也体会不到那种紧张了。

“黄矿长!晚会要开始啦!”小张在礼堂门口招手。黄老来不及赏月,大步往里走。台上,年轻矿工的合唱气势如虹;台下,前排就座的白发老者巴掌拍得通红,倒比自己当年上台还高兴。这一刻黄老彻底明白:矿山的秋天从来不是凋零的季节。桂花年年开,他们安心把舞台让给更年轻、更有劲的“新花蕾”。

晚会散场时,那轮盼了好久的满月,悄悄升到了中天,圆得像个银盘子。月光如练,均匀地洒下来,把整个矿区裹在柔软的银纱里。工房玻璃幕墙上的蓝光顺着月光流淌,给地面铺了层碎钻;老桂花树枝丫间悬着的暖黄小灯,如星子落在枝头,又让月光多了几分人间温度。

人们三三两两聚在月下……年轻矿长拉着黄老走到桂花树下:“老矿长,请您给大伙说两句!”

黄老抬头望月,清了清沙哑的嗓子,随口改了句诗,声音不大,却想让每个人都听见:“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矿山焕新齐奋进,便引豪情到碧霄!”

一个扎马尾的小姑娘跑过来,手里攥着块老式月饼:“爷爷,您尝尝,我奶奶做的!”黄老小心拆开,油纸里的月饼还带着余温,芝麻和冰糖的香味直钻鼻。他把月饼掰成小块,分给身边的人,甜意在唇齿间化开的瞬间,也融进了身后这片灯火璀璨、新旧交织的矿山夜景里……

责编:黄煌

一审:黄煌

二审:周月桂

三审:杨又华

我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