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超秋月夜丨月华照千年:唐诗宋词里的种种赏月意境和心境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10-06 11:49:53

文丨贡田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中华传统佳节中秋节了,自古以来,中秋赏月便是一个传统习俗。据说,今年中秋的月亮是“这些年最圆最亮的”,而且不再是“十五的月亮十六月”,而是少见的“十五的月亮十五圆”。相信今宵赏月,是一件十分值得期待的盛事。

在醉人桂花香中,皓月当空,月光如一张细密的网,打捞起沉在岁月河床下的斑驳流光。当我们推开窗,便接住了这盏从盛唐斟到两宋的醇醪,醉意氤氲里,仿佛听见张若虚在春江畔发出那声穿越千年的叩问,去品味那不同的意境。

月是故人,亦是新交。

它可以是王维笔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那份空灵与高洁,诗佛于辋川别业中,将灵魂浸入这片澄澈之境,松涛、泉鸣与月色共同谱成一曲天籁,滤尽了尘世的喧嚣。它也可以是张继《枫桥夜泊》中,“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的那份孤寂清冷,那即将隐去的月轮,与寒霜、渔火交织,慰藉着客舟中不眠的愁绪。

月是相思,亦是旷达。

李太白一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让一轮皓月成了千年游子心中故乡的图腾。那举头低头的瞬间,无形的乡思便有了沉甸甸的重量。而苏轼则在中秋月明时,将人生的遗憾与月的圆缺一同审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他从无常中觅得永恒,将一己的思念升华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磅礴祝愿,月光于是成了联通万里的桥梁。

月是边声,亦是永恒。

在李益的《夜上受降城闻笛》中,“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那月光是冷凝的霜华,铺满边塞的沙碛,也浸透了戍边将士望乡的梦境,让羌笛之声都染上了历史的苍凉。张若虚的诘问则更为深沉,“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他以孤篇横绝全唐,将一轮江月提升至哲学的高度,照见了个体生命的短暂与人类文明的生生不息。

月是幽怨,亦是沧桑。

在晏殊的笔下,“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那月光仿佛成了不解风情的闯入者,彻夜流转,徒增思妇的幽独与哀怨。李太白在《苏台览古》中凭吊的,则是“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昔日的笙歌美人早已化作尘土,唯有明月冷眼旁观着繁华的变迁,成了历史无言的见证。

这种意境,不过是月魂冰魄在诗词瀚海中的零星倒影。王建在中秋夜轻问:“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此问一出,便道尽了人间望月时,那欢聚与离散并存、相思与寂寞同在的万千心绪。而许浑在《鹤林寺中秋夜玩月》中描绘的“轮彩渐移金殿外,镜光犹挂玉楼前”,则捕捉着月影移动、清光徘徊的动态之美,继而发出“莫辞达曙殷勤望,一堕西岩又隔年”的感慨,良辰易逝,徒留怅然。

月亮是唐诗宋词中倾注了最多情感的意象,它超越了自然景物,成为诗人词家表达情感、哲思与审美的核心载体。不同的人,赏月时有不同的心境,赏月即问己,月在心中,心在月中。

孤寂清冷之境

如张继《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月落、乌啼、寒霜,这三种意象共同编织出一幅江南秋夜孤寂清冷的画卷。这里的月亮不是主角,而是即将消逝的冷光源,衬托出诗人科举落第后,在客船中彻夜难眠的愁绪与孤寂。

思乡怀远之境

如李白《静夜思》“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皓月当空,清辉洒地,最平常的夜晚触发了最普遍的情感。诗人一“举”一“低”的细微动作,将无形的乡思化为有形的凝视,使得明月成为千百年来游子心中故乡的永恒代名词。

永恒哲思之境

如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诗人面对江月,展开了一场关于宇宙与生命的宏大对话。个体的生命是短暂的,但人类的传承如江水般永续;明月亘古不变,映照着一代又一代人。此境将月亮从情感载体提升到了哲学高度,哀而不伤。

边塞苍凉之境

如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月光如冷霜般铺满边塞的沙碛,将其染成一片雪白。这轮明月照亮的不只是荒凉的地域,更是戍边将士无尽的乡愁和无法排遣的寂寥,充满了悲壮与苍凉的历史感。

高洁脱俗之境

王维《山居秋暝》“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雨后的秋月,穿过松林的间隙,洒下清辉。这里的月是澄澈、空灵的,它与清泉、松石共同构成一个一尘不染的禅意世界,象征着诗人所追求的高洁品格与归隐理想。

惆怅伤逝之境

如李煜《虞美人》“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作为亡国之君,李煜眼中的明月是残酷的见证者。它依旧明亮,却照着他已失去的江山。东风与明月这些美好的事物,反而加深了他的痛苦,将个人巨大的亡国之痛融入这清冷的月光里。

旷达慰藉之境

如苏轼《水调歌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苏轼以宇宙的规律来观照人生的遗憾。月亮的圆缺本是自然现象,他却从中悟出了“不完美才是常态”的哲理。这轮月不再引发伤感,而是成为了开解人生、寄托祝愿的媒介,充满了理性的光辉与旷达的胸襟。

幽独哀怨之境

如晏殊《蝶恋花》“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明月本无情,却彻夜将清辉洒入闺房,仿佛在无情地搅扰着思妇的孤眠。词人用看似埋怨的口吻,实则加倍写出了女子在离别后彻夜难眠的幽怨与孤独。

历史沧桑之境

如李白《苏台览古》 “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昔日吴王的宫殿、笙歌曼舞的美人,都已化为尘土。唯有那轮照耀过他们的西江明月,至今依旧。月亮在此成为跨越时空的冷眼旁观者,见证了繁华的落幕与历史的无情变迁。

朦胧迷离之境

如杜牧《泊秦淮》“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轻烟与淡淡的月光,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寒水和岸沙。两个“笼”字,勾画出秦淮河畔夜色迷蒙、清幽而又略带凄清的氛围,为后文抒发历史兴亡之感铺垫了沉郁的基调。

这种种心境,从个人情感到宇宙哲思,从边塞风光到闺阁幽怨,月亮如同一面魔镜,映照出唐诗宋词万千的情感光谱与精神世界,构成了中国古典文学中最为璀璨动人的华章。

月光,这古老的诗人,依旧在夜空书写着它永恒的诗行。又是一年中秋至,愿您也能在玉露金风之中,寻得一刻闲暇,与这千年月色对坐,去品读那印在每个中国人文化基因里的浪漫与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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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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